《别碰我蛋挞(骨科、ABO)》 蛋挞二次分化危急?! 又开始了,这种状况发生得越来越频繁,就连闻钦也数不清楚这是第几次了。 记得最开始是在上战术演练课时,她和组员们正在讨论如何攻破敌方的第一道防线,起初的症状只是头脑发昏,beta的身体素质算不上差,她还以为是自己日以继夜地训练而导致的。 未曾想症状愈演愈烈,直到今天她竟然开始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这不是一个好的信号,和同桌打了个招呼之后,她决定去找校医看看。 幸好路上碰到的学生不多,闻钦认得这些人,都是beta系的。 “王……王校医,您在……吗?”闻钦强撑着身体,踉跄着走到了校医室。 “嗯?闻钦?你怎么来了,哪受伤了吗?”穿着白大褂的女人望着门口的女孩亲切地问道。 只是不等闻钦回答,她便两眼一摸黑,昏倒在地上。 等她醒来时,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周遭环境异常安静,直到一些机械音响起。医疗机器人检测到她醒了,将讯息直接传送至王校医的光脑上,没几分钟,她就赶来了。 “怎么样?现在还好吗?” “嗯,谢谢王校医。”闻钦撑起身子,朝她颔首,“我的身体怎么样?医疗机器人有检查出什么吗?” “……”王校医有些难以启齿。 “我得什么绝症了吗?”闻钦看她的神情,心尖不免一颤。 闻钦总是喜欢把事情往坏处想,这样无论再坏的结果,她都有个底,不会难过到哪去;如果是好的结果,那就说明她赚到了。不过说白了,其实是她没有能掌握事情的信心,更别提她就没有遇见过哪个beta和她一样,时不时浑身发热,神志不清,甚至是渴望着与另一个人亲密接触。 这种感觉太糟糕了,最糟糕的是她竟然觉得和书本上描写发情期的症状一模一样,可她是个beta啊。 “你别紧张,你没得什么病。”王校医抚上她裸露在外的小臂,“你有听过二次分化吗?” “二次……分化?”不知为何,闻钦的心脏比刚刚跳得更快,几乎快要压住王校医的声音,她隐隐觉得接下来的话,她不一定想听。 “对,这种概率很小,你也是我遇到的第一例,全联邦至今也不过发生千例。”王校医的语气有抑制不住的激动,但碍着她苍白的脸色,收敛了很多,“你近期的不对劲是因为处于发情期,这都是正常现象。” 一切不正常的症状终于有了解释,只是闻钦怎么也笑不出来。 事实上,闻钦从没觉得自己幸运过。 她出生在一个军人世家,父亲是一位联邦上将,一年见不到几次面,母亲是一位非常传统的omega,在她之上,还有一个哥哥,这也是她称之为不幸的缘由。 长辈总是爱用她来衬托出闻叙的优秀,常年生活在这种环境里,她的心境也随之改变,开始处处和闻叙争抢。 前年他虽然分化成了alpha,却闻不到任何信息素,他竟然天生缺陷,不能怪闻钦落井下石,但她知道她的机会要来了。她想如果她再努力点,是不是就能让父亲看到她了,她也可以成为父亲的骄傲。 在她分化成beta的那一天,无比庆幸自己的霉运体质,没能成为百分之二十的alpha,幸好也没能成为那百分之十的omega,她还有权利可以和闻钦竞争。 闻叙还有最后一学期就要毕业了,她开始和时间赛跑,为了弥补beta与alpha的身体素质差距,她开始加倍训练自己;在学业上取得优等成绩;军校演练从未低于过一等…… 她要向父亲证明自己比闻钦更优秀,她才是更值得他培养的继承人。 就在前几天父亲还抽空关心她的近况,她意识到这可能就是打败闻叙的第一步。一切都开始往好的方向发展,可是时针在到达终点后,又开始从十二出发,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原来她所庆幸的只是开胃小菜,真正的霉运甚至还没摆上餐桌,她却已经饱腹。可大厨才不管她是否吃撑,只顾一个劲地烹饪她不爱的菜肴。 她所有的努力都像一场笑话,她没能追上时间,更是没能追上闻叙。 王校医现在的口吻,像是在对她说,你很幸运,这亿分之一的几率降临在你的头上。 她应该高兴的吗? 近百年来omega的数量锐减,出生率成正比下降,联邦政府终于意识到omega的“重要性”,后知后觉开始重视她们的人权,发展到现在omega的福利待遇与alpha并肩,甚至有隐隐超越之势,大家也逐渐不再轻视omega。 她知道王校医并没有恶意,毕竟王校医并不知晓闻家的情况,只是她忍不住悲催地想,这些年的努力难道都白费了。 她强颜欢笑,思忖片刻,她紧张地抓住王校医的手:“能不能请您帮我保密。” “嗯……当然。”虽然王校医不理解,但尊重病人的个人隐私。 谈话结束,闻钦才闻到房间内弥漫着奶油混合鸡蛋的甜腻气味,将脸埋在手掌里,也不知道这个寻常的蛋挞味是好事还是坏事。 能不能让她这个小秘密藏得更久一些。 “小钦,你没事吧!” 闻钦抬眸,看到门口喘着粗气的闻叙,即刻移开了目光。 真是讨厌什么来什么。 须臾之间,一只手盖在她的额头上,遮挡了些许视线,她不满地打掉他的手:“少碰我。” “还好,不是很烫,”闻叙自顾自地说着,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上下扫视她,“真是吓死我了。” “我受伤了,你不应该高兴吗?” 闻叙一脸不在意她说的话,耸耸鼻子:“还有胃口吃蛋挞,看来是没什么大事。” “怎么,失望了吗?”闻钦睨了他一眼。 “小钦——”他边说边试图勾上她的小拇指。 指尖传来了瘙痒,闻钦注意到他的小举动,立刻双手抱臂,拉远了她们的距离,同时打断了他:“够了,出去,我不想见你。” “那好,你好好休息。” 闻钦看着他站起身,两步一回首,他装得好真,就好像他真的在担心她的安危,不过她才不会中他的诡计。 她视线往下,看见他拇指捻了捻小拇指,然后他说:“不要再这么拼命了。” 不知为何,她的指尖也有点磨人的刺痛感。 校医室在学院的边缘,平时鲜少有人光顾,正好可以让闻钦静下心来,思索该如何隐瞒自己分化成Omega的事实,也正是因为大脑正在进行风暴,刚刚未注意到的细节,此刻清晰明了。 不对,闻叙为什么能闻到蛋挞味? 蛋挞和乌龙茶初步达成合作 从二次分化之后,闻钦过上了每个月都要打抑制剂的生活,平时一起上课的都是一群beta,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毕竟总所周知,beta不被信息素吸引。 不过有一点她很搞不明白,闻叙虽算不上样样精通,也不至于吊车尾,为什么一节公共理论课还能挂科,甚至需要重修。 事情的起因要回到前几天的公共理论课。 “同学们,现在开始自由组队,两人一组,下个月结课前进行小组汇报。”老师说完这句话,就溜得不见人影。 无论上了多少次这位老师的课,闻钦还是要感叹一句,这位老师真的非常准时下课,愿全联邦都是这种老师。 闻钦正准备和同桌商量她们的主题,没想到同桌一脸纠结地看着她。 她有种不详的预感。 “那个……钦钦啊,小韵找我组队来着。”说完,同桌侧身指了指她旁边的同学。 “没事,我再找别人。”是她太先入为主了,以为同桌一定会和自己组队。 她洒脱地转过头,下一秒嘴角往下撇,说实话她陷入了危机,大多数时间她都用在了训练营里,根本分不出精力去社交,这就导致她的交友圈很小,除去同桌和小韵,她竟然找不到第三个人可以组队的人。 就这一会儿功夫,所有人似乎都组好了队。不,也不是所有人,闻钦不经意间和隔她好几列的闻叙对上眼。 这种理论课是最不容易挂科的,阶梯教室几乎可以说是人满为患,来晚了甚至没有位置坐。可就是在情况下,她们的目光越过重重阻碍,撞在了一起。无形之中,似是有条唯她们可见的丝线,绕过人群,将两人拴在一起。 闻钦有些失神,直到他笑着对她挥挥手,食指在自己和她之间来回晃动,她才移开视线。 开什么玩笑,和他一组,她才不要。 “诶,你哥没和人组队,刚好你们两一起啊。”同桌晃晃她的手臂。 “我……我再找找。” “好吧,那我们先去调查了。” 不仅仅是同桌和小韵走了,其他确认了作业方向的同学也走得七七八八,闻钦拉不下面子,决定独自完成。 “小钦,没人和我组队,你愿意和哥哥一起吗?”不知道什么时候,闻叙站在她前一排位置上,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 闻钦不知道怎么描述自己的感受,突然之间闻叙从“敌人”变成“队友”,而她们竟然正在风平气和地商量小组作业主题。 “那就这样定好了,我们就研究《联邦形势对于omega的影响》。”似乎是又想到什么,闻叙补充道,“行吗?” “……随便。”再待下去,闻钦怕破坏眼前难得的和谐,抱起课本就走。 “诶,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发调查问卷呀?”闻叙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 “别跟上来,我会去做的,你上台演讲时别拖我后腿就行。”明明是想提醒他认真完成任务,但她已经很久没对他说过软话了,即使她收敛了些,语气还是很僵硬。 “保证不拖你后腿。”闻叙轻笑,低头摆弄着光脑。 这个课题上,闻钦其实含有私心,她想知道如果事情暴露之后,她的处境会变成怎样,也算是提前给自己找好退路吧。 即使小组成员是她讨厌的闻叙,她还是很认真地在收集素材,她需要得到每一门课程的优秀。 调查问卷需要很多样本数据堆积,才能得到较为准确的结论,去哪里找样本则成为了闻钦目前首要面对的难题。 闻钦突然想起同桌与她是完全不同的性格,毫不夸张地说,同桌几乎认识半个学院的人。闻钦和她走在路上时,时常碰到同她打招呼的朋友,涉猎之广,囊括了三种性别的人。 找同桌询问学院内她认识的omega名单,简直不费吹灰之力。为了保证问卷的高信度,她咨询了不同家世、不同第一性别、不同生长环境的omega。 有些没通过光脑好友申请的,闻钦只能亲自“上门服务”了,今天她准备前往地址在十四区的第一家。几乎是各个主星的约定俗成,区号越靠后,发展越不好,威亚主星一共就十五个区,十四区的治安可以预见。闻钦对于十四区略有耳闻,此区是臭名昭着的贫民区,抢劫掠夺是常有的事,联邦也拿他们没办法。 换做之前闻钦肯定不担心,可最近几天是她的发情期,大概是二次分化的原因,她的发情期并不稳定,有时打了抑制剂,过一段时间可能还会复发,就怕关键时刻遇上穷凶极恶之人。 闻钦不是那种缩头缩脑的人,既然要做就要做最好,只好硬着头皮去了。 刚下飞行器,大概是地下排水系统偷工减料,她就一脚踩入污水中,水花溅起,跳到她的鞋面上。破败、落后是她对十四区的第一印象,不同于一区的钢铁森林,这里的建筑矮小且拥挤,小巷子被挤得七弯八曲。太阳的光芒在这似乎都被削弱了,供以照明的是路边各型各色的霓虹灯。 在闻钦见证了三起抢劫、五起偷窃、十一只逃窜至下水道的老鼠后,她终于抵达今天的目的地。 爬上逼仄的楼梯,闻钦刚敲第一下,房门就打开了。房屋内并没有街道上的脏乱差,虽然空间很小却十分整洁,看得出主人对生活的热爱。 “你好,我叫杨虹。你先坐,我去给你倒杯水。”她拄着拐杖,慢腾腾地走去厨房。 闻钦了解过她,这位同学因训练“失误”,左小腿被踏踩到无知觉而截肢了,因凑不齐义肢的费用,请假筹集手术费。 “谢谢。”如果闻钦拒绝的话,怕这位同学以为她嫌弃,更何况她只是比正常人少了一个零件,没什么需要格外担心的。 “我叫闻钦,这次来找你主要是想请你参加调研……” 交谈的过程非常友好,杨虹并没有因为意外而意志消沉,相反她的成绩很优秀,如果顺利毕业,说不定能进联邦政府,找到一份铁饭碗,只是她现在的情况,很难凑齐手术费。 闻钦思忖片刻:“这笔钱我帮你付了。” “这怎么可以。”杨虹连忙摆手。 “你别着急,这算我借你的,只是我比高利贷良心些,我不收利息。”闻钦放轻声音,“更何况,我也不是白帮你的,你今天不也帮我填了调查问卷吗?” “真的很谢谢你……”杨虹当然知道这些话都是闻钦为了安慰她说的,她也知道说再多的感谢之词都不如实际行动,但当下她也只能说着毫无作用的谢谢。 窗口正对这一块很大的霓虹灯,照在闻钦脸上,流光溢彩,遮盖了脸颊上的潮红。大概是做了一件善举,闻钦心跳得很快,脑袋有些轻飘飘的,整个人兴奋无比。 “那我就先回去了,拜拜。”闻钦朝她挥挥手,如果是熟悉闻钦的人应该能看出来,她此刻的行为比平时活泼多了。 关门之后,杨虹闻到一股极淡的味道,想来大概是楼下那家面包店的味道通过窗户飘上来了吧,她伸手将窗户关上,美好的未来构想充斥了她的大脑,没有位置再去想其他的事情。 蛋挞求标记 闻钦蹦蹦跳跳地下楼梯,丝毫没注意在楼梯拐角处站着的男人,跳到最后一格楼梯时,她突然腿下一软,往前栽去。 本以为会摔个鼻青脸肿,好在一块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棉花糖接住了她,让浑身燥热的闻钦感到凉爽。她不受控制地用脸蹭着对方的肩膀,但成效太慢,手臂也缠上对方的腰身,嘴里才发出一声喟叹。 双臂像藤蔓,以男人为中心顺势而长,缠得越来越紧,直到俩人完全贴合。闻钦还是觉得好热,棉花糖似乎也开始回温,她有些不满意地发出哼哧声。她想要用自己的热量把棉花糖融化,这样她才能恢复正常。 “呃……” 一声属于男人低沉的声音唤醒了差点陷入欲望深渊的闻钦,她猛地睁开眼睛,水雾盖在她的眼球上,眼前是一片朦胧不清,使劲眨了几下,才恢复澄明。 她意识到,抑制剂失效了。 当务之急是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重新注射一只抑制剂。她心慌意乱地撤出陌生人的怀抱,不敢抬头看向对方,只能暗暗祈祷,这个陌生人最好是个beta。 “抱歉,我认错人了。”她瞄准男人与楼梯之间的空地,准备往楼下冲去。 只是她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刚跑一步,下肢还处于乏力状态,她又往地面跌去,幸运的是男人很友好,又把她捞了起来。 “那你想抱谁?”熟悉的声线响起,“唉,小钦有喜欢的人了吗?”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这个人是她哥哥,不是陌生人;他不是个beta。 闻钦强撑着身体,扒开闻叙放置在她腰侧的手,警惕地往后撤一步,虚靠在墙上,趁着欲望和理智在她脑子里打架的间隙,她得以喘息:“你……你怎么在这?” “我们不是一个团队的吗,哪有让你一个人做这些的道理。” 在闻钦的印象里,他总是这样。从前她们关系很好,大小事几乎被他包罗;后面她的心境发生变化,开始对他抱有敌意、给他处处摆脸色,他也没有生过一次气。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他都是非常称职的哥哥。 就是因为这样,闻钦更讨厌闻叙了,他总是这样好,显得她更不懂事。 她不止一次想,如果他不再是别人眼中的好孩子就好了,她就可以成功顶替他。 老旧的建筑、狭窄的楼梯间、昏暗的灯光,闻钦站在阴影处,看向被笼罩在楼道灯下的闻叙,表情隐晦不明。 就连灯光也偏爱他,真讨厌。 或许是环境影响情绪,当她身处其中,才惊觉她的内心竟然也和这十四区一样破败不堪。 “看来我来晚一步,你已经搞定了?”他吸了下鼻子:“好香,饿了吗?我去楼下给你买蛋挞,我记得你喜欢吃。” 闻叙是真的能闻到她的信息素,怎么会这样?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闻叙,难道他是个正常的alpha?不对,基因检测不会骗人。为什么偏偏是他闻到自己的信息素? 但此刻的她已经无暇去思考那么多,她只想逃跑。不行,至少不能是现在,再待下去会被他发现的,她的努力就会功亏一篑,她不要那样的结局,她的人生应该由自己掌控。 “……嗯,你快去。” 闻钦向他保证了绝不会走掉,在他踏进面包店的瞬间,她提腿就往反方向跑,绕着低矮拥挤的建筑七拐八拐,她终于找到一家小旅店。 “老板,一间单人房。”她快要撑不住了,双臂搭在柜台上,借以支撑绵软无力的身躯。 老板瞅见闻钦这模样,还有逐渐充盈大厅的甜腻香味,她心下了然,将钥匙递给闻钦,温声细语:“203,等你好点了再来缴费吧。” “谢谢……”气若游丝的声线,闻钦摇摇晃晃地往楼上走去。 前脚闻钦消失在楼梯口,后脚就进来一位年轻的男生,神情很着急,语速飞快:“请问,刚刚有没有一个女生跑进来,大概这么高。”他伸手在肩颈比划。 老板怀疑地问:“你和她什么关系?” “我是她哥哥。” 老板回忆起刚刚女生的长相,她们面相上的确有几分相似,最主要的是,男孩身上的味道和刚刚那个女孩的味道一样。她放下顾虑:“203。” 反正门是有锁的,如果他骗人,也进不去。 房卡在感应区周围晃荡,终于被激活,闻钦反手将门一关,身子靠着门扉滑到地上,她撑到现在已是强弩之末,左手颤抖着从口袋里取出抑制剂,正准备注射时,门口传来激烈的敲门声。 难道有人跟踪她,是图谋不轨的人吗?她支起身子,朝猫眼看了一眼,是她熟悉又痛恨的人。 为什么他还要纠缠不休,她明明已经放过他一次了,阴暗的想法像绦虫一样,寄生在她的大脑里,一到发病时跑出来侵蚀她的灵魂。 她打开门,强硬地把男人拉进来,用手抵着他的肩膀,明明是想把他压制在墙上,但她使不上力,更像是她压着他,两个人一起倒在墙上。 “为什么……要跟上来?”她声音很小,几乎是用气音说的,热流从她口中溢出,铺洒在他的颈窝。 “小钦,你没事吧?”他注意到闻钦高得离谱的体温,与她相贴的部位也开始发烫。 房间很小,可以说是一览无遗,现下门扇全关紧了,从她后颈传来的味道就更加明显。 闻钦是个劣等alpha这件事,他接受得很快。其实这样挺好的,闻不到信息素,他就不会像其他alpha那样,因为omega释放的信息素而陷入混乱。 他讨厌那种无法自控的状态。 但现在因为房间的弥漫的气息,他的身体也开始燥热起来。他不敢往深处想,可手里提着的蛋挞被精致地包装着,就算味道外露也不可能如此浓烈,那房间里的味道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他用空闲的手,扒开闻钦的头发,事实就这样呈现在他眼前,原本光洁的后颈出现了一个凸起,失去遮挡后,味道愈发明显,争先恐后钻进他的鼻腔。 他为什么能闻到信息素了,又为什么偏偏是妹妹的。 无数疑问在看到她趴在自己身上的状态,统统咽了回去,说出来的话全是担心她的:“小钦?你不是……” “你闻到了,对不对?”她抬起头,因忍耐而遍布红血丝的眼眸望向他,“你应该高兴的,我变成了omega,再也没法和你争了。” 不等他反驳,闻钦叹了口气,柔荑从他的肩膀缓慢爬升至他的脸颊,她勾起唇角:“反正我做什么,哥哥都会包容我的,对吗?” “……小钦?” “回答我。” “对。”他知道闻钦现在很不好受,只好顺着她的话。 “那你帮我。” 闻叙瞥到地上躺着的抑制剂,准备捡起来,却因她还挂在他身上,不好动弹。 “我要你帮我,不是靠它。” 事情开始往不可测的方向发展,闻钦脑子早已混沌不清,无法正常思考,只剩下一个想法,把他拉下水,她们又会回到一条起跑线,这样她就不算输。 她屈辱地拉着他的手往自己身下探去,液体从她的眼眶溢出,湿润了眼睫,从脸颊划下两道水痕,最后汇聚成一个水珠挂在她的下巴上摇摇欲坠。 “标记我。” 蛋挞初次性体验 闻家的家庭成员很简单,闻钦、闻黎、方怀远和闻叙。父亲因为职业原因鲜少见面,而母亲总在思念父亲中郁郁寡欢。闻叙的生活很平淡,也可能是太小了,继而丢失那部分记忆。 直到闻钦的降生,填补了空缺的记忆。 可以说,闻钦几乎占据了闻叙的所有记忆,他记得很清楚,闻钦第一次开口说话喊的是哥哥,大概是天生的责任使然,他从那个时候就发誓一定会照顾好她。 美好的记忆转眼消逝,闻钦的“叛逆期”来得很突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抗拒俩人的接触、她不再向他倾诉心事、她开始处处和他较劲、她开始“憧憬”军校…… 闻钦的改变是循序渐进的,只是每件事就和小石子一样,积少成多,堆在一起,却能将闻叙压得喘不过气,偏巧这一切他都看在眼里,但他试图缓解却又无能为力。 担心闻钦害怕孤独,闻叙决定陪着她一起考军校,先去帮她探探路,结果她好像更反感他了,甚至申请了住校。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逐渐生出嫌隙,闻叙总想戳破这层薄膜,手指刚往她那边戳出一个指印,就被反弹回来。等他再试探时,发现她又给自己加了一层茧丝,把自己裹在里面,拒所有人于千里之外。 可他隐隐约约感受到,她只是在拒绝他而已。 虽然闻叙依旧不受待见,但他是哥哥,应该承担起这个责任,他应该包容她的一切。 意识慢慢回笼,闻钦说标记她,闻叙有些动摇,这能算进包容的一项吗? “小钦,我知道你现在不舒服,等我们打完抑制剂就好了。”闻叙安慰自己,她只是发情期糊涂了,开口低声哄骗。 眼泪并未停止,断了线的珍珠肆虐她的脸颊,说话时还带着鼻音,黏黏糊糊的:“哥哥说话不算数,不是说好了会包容我吗?” 上次闻钦在他面前哭是什么时候,他已经快忘了,可本能还是让他慌张。手指一松,蛋挞掉落在地上,但他不管不顾。 他只知道将手抚上她的脸颊,因为过于紧张,带有些微颤抖,笨拙地为闻钦拭去泪水。 “算数的,不哭了。” 趁他愣神的时候,闻钦朝他靠近,两具身躯再也没有隔阂。他的手刚好压在关键部位,隔着布料,也能感受到她小腹的温度,不烫,但他还是被刺得一激灵。 “不是想要和我亲近吗,你的机会来了。”她头往上凑,贴在他的耳边。 这些声音太狡猾,趁他不备,钻进他的耳朵里,迅速散开在四肢百骸中,每一块附着的皮肤都变得瘙痒难耐,他也变得燥热无比,心头有郁结却得不到疏解。 这确实是他所期盼的,但这合乎常理吗? 还没等到他将自己说服,闻钦便压着他的手指动了一下。僵硬的指节被迫划过软肉,缓解了一部分她的情欲,但这还远远不够。 她开始索求更多。 “哥哥……”闻钦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声音可以这么缱绻,没想到这招会用在亲生哥哥身上,她在心里唾弃了自己一番。 闻叙深深闭上眼,叹出一声:“就这一次。” 就当是为了这久违的一声“哥哥”,他再一次降低了自己的底线。如果真能拉近她们的距离,越界一次也是无妨。 不再是一方的主动,僵硬的手终于有所行动,翻了个面,用柔软温热的手心包裹住她,指尖划过敏感地带,一股异样以此处为起点向她的四肢而扩散。 感受得出闻叙从未经历过情事,他想个愣头青一样随意用手指揉着她,似有若无的疏解让闻钦更加郁闷。 “伸……伸进来。”最后,闻钦不得不开始指挥战场。 她的话带着哭腔,闻叙听了更着急,手上加了点力道和速度,怕她扛不住这来势汹汹的发情期。 泉眼不断地涌出涓涓清液,闻叙的手就像缺了水的小鱼凭借着本能去寻找生命之源。鱼鳞刚触及泉潭岸边附近被濡湿的衣料,便迫不及待地钻了进去,他发现潭下远比衣料更加潮湿柔软。 双指温柔地拨开用来遮挡的水草和蚌壳,泉眼就隐藏在其中,它微微凸起,安静地被泉水浸泡着。敏感到只需轻微触碰,就惹得闻钦身体一抖。 理性在告诉闻钦停止下来,明明抑制剂就躺在她的脚边,可她的身体却不自觉贴近闻叙。不消片刻,感性打败理性,她开始小幅度迎合着他。 泉眼很小,也很脆弱。闻叙收着力,生怕弄坏了它,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手法,他就压着那一小块地方,打着圈地揉,感受到泉眼张得越来越开了,涌出的泉水浸润他的手指,时间一长,指尖变得皱缩。 闻叙还在若无其事地进行规律性的轨迹运动。闻钦却没法视若无睹,粗糙的指腹贴着她的娇弱的部位,令她更加敏感。 她因为屈辱而紧闭双唇,可嗓子里的呻吟声憋不住,总要往外露头,从嘴里呼出的热气似乎要把房间升温。为了防止气温过度攀升,她咬上了闻叙的肩膀,也将呻吟声咽回肚子里。 痛苦和欢愉这两种情绪,同时出现在闻钦身上,这明明是一件能让人快乐的事情,为什么她在和自己的亲生哥哥做,眼角的泪水止不住地流。 闻叙肩膀上的布料被浸湿,顿时起了停止的念头,他停下手上的动作,结果闻钦咬得更狠了,他只能接着继续。根据闻钦给他的反馈,他隐隐约约好像找到了窍门,于是他更加卖力。 “小钦,是这里吗?”他试图让语气镇定,只是他的紧张并没有掩饰得很好,藏在颤抖的尾音里。 闻钦无暇顾及那么多,自然没有发觉,这话传入她的耳中,更像是在挑逗她。她憋屈地咬着下唇,身子却被这句“露骨”的话激得一抖,泉眼瞬间流出新一股清液。 她整个人像失了平衡似的往下滑,闻叙的手还卡在她的裤缝中,被迫和她一起坠落。在她快要和地面亲密接触的时候,闻叙先一步垫在她身下。 甜腻的气味在房间弥漫,一股新的势力强势涌入,清香的气味在不知不觉中渗透每一寸空气,并没有抹去蛋挞的味道,而是将它的腻味减弱,融合成了一种淡雅却又清甜的乌龙茶味。 闻钦趴在他的身上,胸膛因为刚刚的快感,正在不停起伏,可事情并没有完全结束,她们都知道临时结合的最后一步还没进行。在这喘息的片刻,她才开始有些后悔,真的要和一个“讨厌”的人临时结合吗。 不等她思索,身体内刚刚被压制住的热流重新沸腾,比刚刚更来势汹汹。由于闻钦趴在闻叙的身上,两个人的脑袋挨得很近,一声闷哼很快就传入了闻叙的耳中。 这声响仿佛在警醒着她们俩,如果不进行最关键的步骤,诸如此类的考验会如海浪般朝她们翻涌而来,而每一波浪潮注定会比前一波更猛烈,最后可能会将她们卷入情欲的漩涡之中无法自拔。 蛋挞威胁乌龙茶 两颗心脏隔着两层皮肉和骨架正在交替疯狂跳动着,鼓点就像倒计时,督促着闻叙。“继续”还是“放弃”,选哪项他都纠结。 在闻叙纠结的期间,闻钦身体里涌动的燥热似要将她的五脏六腑融化。她拼命去汲取空气中淡雅的乌龙茶味,试图压制这股热浪,出乎她意料地,越吸入身子越燥得慌。 闻钦感觉她的身下有一团火,而她的身子变成容器,承载着骨肉,忍受着炙烤。她想要逃离,可容器里有一柄铁勺在不停地搅拌她,在她体内掀起漩涡,紧接着眼前的景象也跟着打圈,她迷失了方向,无法和火焰分离。最后只有半边身子逃脱成功,接触到还算冰凉的地毯。 她身体因缺水而泌出的液体被迅速蒸发,化作水汽,融合在空气里,又添了些异类香氛。 “快点……标记……” 倒计时快要数到零,耳边传来提醒的声音,逼迫闻叙做出最后选择。可他侧目望去,哪有两个选项供他抉择,分明只有这一条路才能通行。 人总在不经意间把更中意的事物放在第一位,闻叙也是如此。 闻钦此刻也在歪头瞪着他,只是双眸含着水雾,杀伤力急剧减弱,像是在给他抛媚眼。 四目相对时,急迫的倒计时停止,闻叙做出了选择,他的心脏却比刚刚跳得更甚,快要压过闻钦在他耳边的粗气声。 他还空着一只手,缓缓抽出来,仔细拨开因汗液而黏腻在后颈的发丝,期间指尖划过好几次闻钦的腺体。按理来说,他应该不会觉得新奇的,他又不是没接触过自己的,但他的指尖还是变得燥热,是只有他自己才能感受到的燥热。 “应该不会很疼的,我轻点咬。” 直到现在,他还在欺骗自己。这一切都是为了帮助妹妹安全渡过发情期,事情过去,她们的关系会更进一步,也没人会发现这件荒唐事,这是一举两得的局面。 闻钦感受到搅着她的铁勺抽离了她,有些疑惑地朝闻叙看去,紧接着又是一股力掰着她的肩头,把她侧翻,旋即她被拥入怀中,只是背面离闻叙的胸腔还隔了些距离。 发丝因为刚刚的动作,重新杂乱地分布在闻钦的后颈处,闻叙不厌其烦地再次拨开。甜腻的味道再一次散发,直至包绕他的全身,他的脑子也浸泡在糖浆里面,糖浆填满了沟壑,他失去了反抗的念想。 闻叙低下头,用齿缘轻磨着她的腺体。每磨一次,闻钦就在他怀里抽抖一下。他乐此不疲地重复这个过程,闻钦就这样渐渐地嵌入他的胸腔。 “快点……”闻钦被这若即若离的刺激,折磨得要发疯。 大概是这话唤醒了闻叙的良知,他这才反应过来,齿尖衔着腺体,一鼓作气咬破,他的信息素快速涌入闻钦体内,游走在血管中,身体内的燥热被压制住,得以缓解。 后颈的刺痛感意味着临时标记成功,这难捱的发情期终于快要结束,闻钦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惺忪的双眼在睁眨间变得缓慢,最终陷入睡眠。 睡梦中,她好像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她们之间没有“争锋相对”,她们的关系还很要好。闻叙会和她追逐打闹后,替她更换衣物,只是这样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收拾好了一切,闻叙看着床塌上安然入睡的闻钦,一切都和小时候一样美好,除去一件事——他蹙着眉头,望向两腿间不该出现的异样。 因为基因缺陷,闻叙的体能生来比不上正常的alpha,生理欲望也比正常的alpha要轻得多,而基因缺陷唯一给他带来的好处是面对发情的omega,他不为所动。 事情的发展令他有些不安,不安的情绪像触手一样,缠上他的心脏,于是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绷着疼。 这远远超出他的预期,他意识到这一切似乎都是错误的。 闻叙重重地抽了自己一巴掌,脸颊又麻又辣的感觉,让他清醒了几分,可他脑子里想的却是刚刚他就是用这只手缓解了妹妹的情欲,他下意识咬紧下唇,又想到他刚刚就是用这几颗齿尖磨破妹妹的腺体。 明明是想逃离陷阱,他拼命挣扎却越陷越深。 嘴唇上的死皮被他咬破,微量血液在闻叙的舌尖上蔓延,血液混着口津吞入喉咙,他的味蕾好像出现了故障,品尝到的不是铁锈味,反而甜津津的。 闻叙不可置信地后退几步,瘫坐在墙角扶手爬满霉点的小沙发上。他没心思去在意是否干净,只是仰头望向掉皮的天花板,回想起刚刚的“豪言壮志”有多么脆弱得不堪一击,可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压制这些不干净、不正当的想法。 庆幸的是闻钦对这件事一无所知,闻叙只需要将这件事遗忘在角落,就不会被发现破绽。等他硬熬过这一夜,所有的错误都会被纠正,每个角色都会回到她们该遵守的位置上,他就还算是个称职的哥哥。 可记忆是一个不断回想的过程,他拼命想要遗忘,但是每次的试图遗忘都在脑子里重新回想一次,他越想要遗忘,记忆就越清晰…… 翌日清晨,闻钦醒来时环顾四周,房间内不见闻叙的身影,心脏骤停了一瞬,闻叙逃跑了,那他会把她是omega的身份公之于众吗?顿时她的左胸腔燃起一团无名火,她的光脑并没有添加闻叙,她不知道怎么去联系他,只好下楼问问旅店老板,有没有登记人员信息。 火急火燎地拉开门,闻钦刚迈开一步,扭头看见闻叙坐在地上靠着墙正在睡觉,怀里还捧着一个袋子,倒是保护得很好,她毫不客气地用脚踢了一下他曲起的小腿。 “你醒啦。”闻叙问候过她之后,第一件事竟然是翻看袋子里的东西。 无名火烧得更旺了,闻钦挪开视线,不去在意那个袋子对他有多重要。她撇着嘴,阴阳怪气道:“还赖在门口干什么?你不是应该提起裤子跑路吗?” “我怕吵醒你。”他边把袋子递到她面前,边笑着对她说,“还热着呢,吃早餐吗?” 知道真相后的闻钦面上一热,转身进了房间。门没有关上,闻叙心领神会,跟在她后面。 她抱臂坐在床边,眼睛不经意地看着闻叙将袋子里各式各样的小食摆在桌面上,她假意咳了一声之后,想起她最担心的事,她威胁道:“你没和别人说那件事吧。” “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吗?”他一脸正经地反问。 闻叙这个白痴,她问的明明不是这个,但他这一番话似乎要将气氛炒热到昨晚那样的盛况,房间里呼啦响的通风系统甚至还没将他的信息素疏散。 她怒瞪一眼,语气里却透露出慌张:“我……我是说我二次分化的事情!” “哦哦,这个呀,你很在意这件事吗?” “当然,你不准告诉别人,不然我就会把昨晚——” 闻叙先一步捂住了她的嘴,他本想装作将昨晚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她却试图用这件事来威胁他。 这个笨蛋,这件事对他来说算“威胁”,对她来说难道就是件“好事”吗?他有些好笑地想。 “不告诉别人可以,我有一个条件。” 等闻钦眼神示意,他才松开手。 “什么条件?”闻钦有些担心,怕他说出一些不利于她的条件,就比如放弃她正在“争取”的一切。 闻叙得意地晃晃手腕:“加个光脑吧,你早上跑出去,总不能是因为饿得慌,联系不上我挺着急吧。”随后夹起一个小笼包喂到她嘴边。 闻钦下意识张嘴咬住嚼了嚼,发觉不对劲,又不好意思吐出来,只得怨恨地咽下:“你别反悔,我有你把柄的。” 蛋挞自省 吃过早餐,闻钦就把闻叙赶走了,紧接着她给自己请了五天假。虽然同系的都是beta,不会闻到她身上的味道,但是万一被其他院的alpha或omega撞到,肯定会暴露的,谨慎的性格让她习惯规避所有风险。 不知道闻叙给了旅店老板多少好处,每到饭点,老板就准备好了吃食放在她的门口,而闻叙本人也一没课就跑来陪她解闷,说是解闷,不过就是他进行一些自问自答的娱乐。 起初闻钦一直板着脸,不给他开门,没想到他就站在门口说个不停。她本不想搭理,但是旅店的隔音不算好,隔壁房客受不了就直接敲墙大喊:“看在你男朋友这么努力的份上,就原谅他吧。” 气得闻钦脸都红了,大声反驳:“他才不是我男朋友。”话虽如此,她却也不敢晾着闻叙站在门外自言自语了。 这几天过得很快,大概闻钦自己都没注意到她丝毫没想起过训练的事情。最后一天,她收到了另一位omega的回信,对方准备退学了,刚好今天回学校收拾行李。这位同学和闻钦有着差不多的身份背景,对闻钦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样本,是她不能失去的问卷答案。 趁着时间还早,她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去找那位omega了。关门时,她特地看了一眼正对着她的小沙发,上面盖着一块淡黄色的毛毯,那是闻叙嫌它脏而披上去的,过去四天他只坐在那张小沙发上,和她泾渭分明。 想来闻叙应该也不会要那块毛毯了,就留在这里吧。闻钦不再留恋,关上了门。 乘坐飞行器大约一个小时就抵达了学校。闻钦找到人的时候,对方正在宿舍整理着行李。 她无措地站在宿舍门口,看着无处落脚的地面,只好敲敲门先问好:“你好,我是闻钦,刚刚我们联系过的。” “你来得还挺快的。”对方快速收拾了一块空地,随手拉了张椅子,“我知道你,我是谭钰,坐吧。” “我这有些乱,别介意。”谭钰皱了皱鼻尖,朝她笑道。 闻钦不善于和人打交道,只摆摆手:“不会不会,我可以等你收拾完。” “你边问我边答吧,我想早点结束的。”谭钰“啊”了一声,接着手指在空中转了一圈,补充道:“不是你的原因,是我和这个学校磁场不合。” 闻钦尴尬地笑了笑:“那我就开始了,请问你生活中有碰到什么困难吗?” “没有啊,唯一困难的就是我妈,她总想让我走她的老路,不过现在这个困难也解决了。” 值得一提的是谭钰的母亲同闻钦的父亲一样,也是一位上将,只是两人管辖的星系不同,平时也嫌少来往。不过闻钦上学时两耳不闻窗外事,自是没想到谭钰是被逼着来军校的。 她沉默片刻,面色有些纠结,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我倒是羡慕你呢,能坚持自己的热爱,我知道你成绩很好,毕业后肯定有大好前途。我天生就不是这块料,你不用替我担心。”谭钰安慰她。 但是闻钦更加沉默了,说实话,她并不知道这算不算她的热爱,踏上这条路也只是为了证明她并不比闻叙差,她不希望家人再拿她与闻叙作比较。 梦想对她来说是个很陌生的词汇,或许以前有过,转眼间又被执念挤出去了。面对性格爽朗的谭钰,她突然很迷茫,她想到了一年可能都见不到一面的父亲,她难道以后也会变得和父亲一样吗? 她第一次产生了当逃兵的念头。 “你怎么了?”谭钰在她面前挥挥手,“还有问题你直接光脑发给我吧,我是一秒也不想呆在这里了。” 谭钰拉着收拾好的行李,临走前抱了下她,在她耳边轻声说:“别待在学校里啦,虽然不太明显,但我嗅觉还挺灵敏的。第一次和你见面很开心,我会帮你保守这个秘密的。” 无论是谁的信息素都是独一无二的。政府为了缓解生育率,Alpha和Omgea的信息近乎透明,自一分化起就被登记在内网。在最晚规定年龄后,还未找到婚配的,还会被政府自行分配对象。 如果谭钰没记错,闻叙的信息素就是乌龙茶味。其实闻钦一进宿舍,她就有些应激了,她不理解为什么Beta身上会散发Alpha的信息素,也不想去揣测她们兄妹俩的感情。 谭钰与闻钦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是她对闻钦早有耳闻,她也很欣赏一位Beta能在军校里脱颖而出,她愿意为了这份好感做一个哑巴。 她松开闻钦,洒脱地朝闻钦摆摆手:“拜拜,我也要去追求我的梦想了,我们有缘再见。” 闻钦站在门口,再次陷入沉思,谭钰走得急并没有锁上门,她的宿舍和刚刚相比变得好空旷,只剩下些军校发的一些必备用品。不过比起谭钰发现了闻钦和闻叙的秘密,闻钦更在意的是,这里和她的宿舍竟然相差无几。 她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她的宿舍大概可以用极简风来概括吧。 学校不能再待下去,闻钦一时间找不到去处,只好回家。闻家安静得只能听见她的走路声,不过已经是下午两点,家佣机器人干完活一般都在地下室待机,母亲此时大概也在房间午休。 本来也是为了躲避被发现的风险,才跑回家的,这样正好中了闻钦下怀,她轻手轻脚地回到卧室,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回来过了,房间内一尘不染,装潢还是那么温馨,目光所至的每一样装饰品都是她和闻叙亲手挑选的。 对比之后,她这才意识到,她并不喜欢极简风,反而喜欢房间被堆得满满当当的,只是她对军校的归属感太低,不愿意去装饰宿舍。 今天发生的一切,让她长久的执念开始动摇。她仰躺在床上,想了几秒又坐起身,她不断给自己洗脑,要坚定,不能因为三言两语而放弃这些年的努力。 害怕母亲也嗅觉灵敏,闻钦第二天才敢下楼吃早餐。 饿了一天的闻钦,并未在意闻黎和闻叙的视线,自顾自扫荡着餐桌上的食物。 闻黎目瞪口呆,而后心头又涌上一阵心疼:“平时训练很累吧,我让家佣再做一些。” 闻钦咳了两声:“谢谢母亲。” 以前,闻黎并不太关心兄妹俩的,可能是她某天开门,突然发现兄妹俩竟然已经长大了,她开始把注意力集中在兄妹俩身上。闻黎的转变也突兀,闻钦还没来得及适应。 闻叙倒是接受良好,温柔地帮她拍背顺气:“又没人和你抢。” 她瞪了闻叙一眼,移了个位置继续填肚子。 “学校这么虐待你吗?吃都吃不饱?”闻黎皱着眉,“要不这学我们不上了,我一直都觉得读军校太危险了。要不然小钦重新读个普通大学,日后找一份安全的工作,或者和我一样每天吃喝玩乐也好呀。” 闻钦本想和往常一样敷衍了事,可闻黎的话,越听越刺耳,它们就像银针一样,扎进她濒临破碎的心脏。自二次分化之后,她每天都在忧心身份的暴露、和暴露后的处境。可以说,她每天都在崩溃的临界点左摇右晃。 她当然明白闻黎心疼她,可情绪并不受她控制,手指陡然失力,叉子掉落瓷碟,发出呲啦的噪音。 闻黎置若罔闻,继续说道:“今天下午刚好有个茶话会,小钦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椅子随着她猛然起身的动作后移了一段距离,她想起这些日子收到的问卷内容,气愤地说:“并不是所有Omega都和您一样没有抱负,整天游手好闲!” 脱口而出的瞬间,她就反悔了。她并非瞧不起这样的人,可这字字诛心,血液从针孔里迸出,心脏迅速干瘪,挤得她胸口密密麻麻的疼。闻黎说的字字句句与她昨天动摇的想法竟完全吻合。 她或许不是在反驳闻黎,而是在反驳自己。 “母亲这是在关心你。” 她难以置信地将目光转向闻叙,想要道歉的话硬生生咽回肚子,声音大了一倍:“这种关心,我不需要!” 闻钦不愿再听她们讲话,转身小跑离开餐厅,眨眼间就消失在剩余俩人视野中。 “我先替小钦和您说声抱歉,”闻叙叹气,“小钦尊重每个人的想法,但是您不可以把想法强加于她身上。”说完便转身追着闻钦离去。 留下闻黎一个人怅然若失地坐在椅子上,她不清楚为什么气氛遽然紧张起来,她的本意明明是负起一个母亲的责任。 蛋挞道歉 闻家的庄园很大,即使跑到室外,锦簇的绿植又阻挡了闻钦的脚步。她的视野内只剩下了一条路,她只能一往直前。穿过这片绿色,后花园展现在她眼中。清晨的曦光停留在铃兰花瓣上,将它们染上淡淡金光。 闻钦缓步走到围墙下的秋千坐下,幼时脚不着地的烦恼对她来说已经不值一提。小腿轻轻一勾,秋千承载着她轻微晃动。往上荡的时候,她可以看见爬满木香花的围墙,花香扑面而来,安抚了她烦躁的情绪。 幼时的她并不能像现在这样自己荡起秋千,好在闻叙会帮助她,她被越推越高,仿佛可以比肩墙高,外面的世界在她眼中忽隐忽现。那时她的脑子很小,只能装下一个愿望,就是和哥哥一起越过这座围墙。 等她自己走出这座庄园,她又无缝衔接进入了另一个四四方方的铜墙之中。她总觉得自己被困住了,直至今日她才发觉困住她的不是高墙,是她拧巴又脆弱的内心。 仔细想来,闻黎的话并不难听,是她过于敏感,把自己带入牛角尖。再荡一会儿吧,让风吹醒自己,她就回去道歉了,她闭上眼睛自言自语。 背后一双温暖的手推了闻钦一把,视野突然变得宽阔,小时候对她来说很高的围墙,她现在可以轻松越过,但她还是惊呼了一声,下意识抓紧两旁的绳子。 “让我看看是哪个小朋友在这偷偷荡秋千。” 回头就看见笑得一脸灿烂的闻叙,他若无其事的模样落在闻钦眼里,使她稍微平静些的情绪又泛起涟漪。 明明刚刚才想通了一些,此刻闻钦又有些变扭,不愿和他玩这种幼稚的游戏,她松开绳子,往前随意一跳,强大的身体素质让她轻松落地。 秋千的年龄有些大了,手心都是它掉下来的白发,闻钦双手掸去的同时转过身,一脸嫌弃地对着闻叙说:“你幼不幼稚。” 闻叙也不恼,反倒悠然自得地坐在空出来的秋千上,双臂勾着绳子往后退了几步:“在我眼里,你就是爱生气的小朋友啊。” “我才没有生气……”脱口而出的反驳让她有些不好意思,严重怀疑自己在闻叙眼中从爱生气的小朋友变成了嘴硬的小朋友。她心虚地视线乱飞,最后低头朝无辜的小草狠狠踢了一脚。 过了好几秒,都没有得到回应,她好奇地抬头望向闻叙,却只看到他松开脚尖。眨眼间,风就裹挟着他一起飞到了她的面前,微风带动着她额前的碎发依次扫过她的睫毛、鼻梁、脸颊,最后停留在嘴唇上。 轻轻的、痒痒的。 她似乎又闻到了淡淡茶香,可这里是花园,闻叙也不在易感期,是她的嗅觉出问题了,还是他的信息素还存留在她的体内。 很难形容闻钦现在疯狂起伏的胸口,到底是因为惊吓还是他的靠近。这么短的时间不足以她做出任何反应,等她想起要后退时,闻叙再一次荡了她面前。 膝盖两次擦过她的大腿,似乎要在她肌肤上烙下一个温热的印记。这点力道对她来说并不算痛,但她就是觉得接触到的那块皮肤已经开始发麻,疾速蔓延到整条腿,以至于她挪不开步子。 随闻叙而荡漾的气流,也温柔地裹住闻钦。她就那样呆呆地定在原地,看着闻叙无数次向她靠近,又无数次朝后远离,她胸口起伏的频率逐渐追赶上风的波动。 闻钦再也不能自欺欺人,其实她早该承认了,她的情绪总因为他而失控,就比如想要超越他时的愠怒、又或者是他维护闻黎时的震惊。 可是她又想,会不会是她们的基因链相似的部分,在对方靠近时引起了强烈的共鸣,以至于她才会对闻叙的靠近感到心跳加速。 此刻闻钦的脑子里好像有两个她,一个是小小的她,一个是现在的她。每靠近闻叙一次,小小的她就会爬起来向现在的她发起拔河挑战。绳子的两头分别是她对闻叙的心软和仇恨,她们不断拉扯着闻钦的情绪,于是她对闻叙的感情也摇摆不定。 幸好结局总是相似的,小小的她永远战胜不了现在的她。可小家伙的执着让闻钦困惑,曾经的美好有那么重要吗,重要到无数次的失败都不足以让她放弃。 重要这个词语就像是某个按钮,按下,闻钦就感觉有细微的电流贯通她的全身,她颤了一下,莫名的慌张涌上胸口,她开始后退,鞋底擦着草尖而过,草坪留下一个又一个痕迹。 闻叙注意到一块景观石就伫立在她后退的行径之中。他趁着秋千往前荡的惯力,往前一扑,赶在她逃离他之前,先一步抓住了她。 闻钦被他拉进怀里,她听见耳畔传来他劫后余生般的“幸好”。 她侧头看去,不过一块小石头而已,大惊小怪。 同时她也确认了,她确实是因为他的靠近而心跳加速,意识到这点的她惊慌失措,蓦地推开他,怒吼:“离我远点!” “刚刚明明有人说自己才没有生气的?”被迫退后的闻叙又恬不知耻凑到她面前。 绣球花是闻钦最喜欢的花类,家佣就利用酸碱度种植出不同颜色的绣球花栽在花园的一角里,紫一团、蓝一团的,艳丽极了。 它们现在就绽放在闻叙身后,体积比闻叙大多了,但是闻钦的眼眶只能装得下他,那可是她最喜欢的花。 面对乐天达观的闻叙,她那些晦暗的情绪似乎永远上不了台面。好在拔河比赛即使分出了胜负,她松了口气。刚刚肯定是被吓到了,才会对闻叙心跳个不停。 “你懂个屁。”她白了闻叙一眼,心里叹了口气,果然这样的相处模式才是正确的。 闻叙伸出手指轻弹她的脑门:“我是搞不懂你,但是不准说脏话。” 她开始为自己刚刚的想法而羞耻,和他这种缺心眼儿的人计较什么。 “对不起。” 一句突然的抱歉让闻钦准备离开的步伐停止。 “刚刚没有第一时间在餐桌上维护你,”闻叙和她对视,“是我先入为主,认为我们更亲密,所以下意识对母亲客气而训了你一句,但是我没考虑到你的感受,是我的不好。” 谜题被解开了,难以置信的其实是闻叙背叛了她,即使她们现在的关系水火不容,但她的潜意识里闻叙应该和她统一战线的,他怎么可以投靠别的阵营,这才是她逃跑的根本原因。 在目光的拉锯战中,闻钦先败下阵来,她害怕闻叙看清她眼里的慌张,戳穿她的心思。以往都是闻钦凶巴巴地赶走闻叙,她再也没有那样的底气了。 在闻叙再次靠近之前,她落荒而逃了。 按照原路返回,闻钦回到了事件的起始点,她看见闻黎还坐在原位,周围的安静似乎要将闻黎吞噬。 愧疚让闻钦停下脚步,她慢吞吞地移至闻黎身旁,她很少道歉,脑子里关于道歉的记忆都是闻叙给她的,她只能照猫画虎。 “母亲,我刚刚不是在针对你。”声如蚊蚋的一句几乎要耗费了闻钦所有的勇气,她揪起衣角绕在指尖上一圈又一圈。 “啊?”闻黎似乎是没反应过来。 “总之就是……”闻钦豁出去了,大声喊道,“对不起!” 蛋挞交新朋友 闻钦羞愧地跑回房间,确认把门反锁后,她无力地靠在门上。对不起三个字对她来说非常难以启齿,她把手压在胸口上,以防心脏太兴奋跳出来。明明闻叙说的时候是那么云淡风轻,他甚至还对着她说过数不清的次数。 把自己和闻叙对比之后,她又不高兴了。 闻钦确实算不上大家喜欢的那种大方小孩。童年时期,她不需要去与外界接触,自有闻叙会搞定一切;待到她的青年时期,她一心栽入训练场,更是无心社交。 这样的后果就是,她几乎没有几个朋友,以至于她认为小组作业这种糟糠还存留在世,简直是联邦的失责。害得她每次都要提心吊胆,同桌会不会弃她而去。墨菲定律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侥幸的人,自称为倒霉蛋的闻钦更是如此。 就是因为这次的小组作业,才会让她和闻叙断开的线又被绑上。闻叙是导致她心情七上八下的元凶,还好不出半个月就结课了,她松了口气。 帘幕正巧被风吹散,像是绽放的裙?。已经过了一天中最凉爽的时刻,随风飘扬的花香混着热气,慢慢充盈整个房间,闻钦上前拉紧窗户。 她的房间是整栋别墅位置最好的,正下方就是后花园,无论是什么季节,往下看去都是赏心悦目的。 只是今天的花园有碍观瞻,她发现闻叙还没离开,还对着她心爱的绣球花指手画脚,不知道在干什么坏事。 他不会小气到因为她对他生气,就铲掉这些花吧。 闻钦担心地大喊:“不准对我的花动歪心思!” 很反常的闻叙没有转身,而是背对着她挥挥手,也没回应她任何声音,她就这样看着闻叙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小气鬼!”话骂出口,却没有让闻钦消气,她在心里又给闻叙记了一笔,都怪闻叙。 隔日是大伯的五十大寿,又碰巧是周末,闻钦找不到借口推脱,只好在家中再待一天。 大伯早年因公负伤,在战场上并没有良好的医疗环境,拖延太久,等换上机械肢后也不太灵活,只能提前退休。退出前线后,他选择开始从商,如今事业也算如日中天,他的子嗣无一例外就读了相应的专业。或许是因为早些年的遗憾,他格外重视闻叙,希望闻叙能代替他守护好前线。 大伯家可以算是闻钦最不喜欢的地点之一,总勾起一些不算美好的回忆,即使长大了,她对那个地方还是有些抵触。 大概是为了匹配大伯如今的事业地位,生日宴办得格外隆重。在场的各位都身着晚礼服,倒是显得穿着训练服的闻钦格格不入,不过她本就打算提前退场返回学院的,对此她并未在意。 方怀远还在外派期,闻家只有三名成员参加,闻黎作为一家之长,带着兄妹俩去给寿星送上礼物和祝词。 “怀远还在支援,我代他向大哥赔个不是,另外祝大哥事业蒸蒸日上,寿诞快乐。” 闻钦有些诧异,眼前的闻黎举止优雅大方,仿佛家里多愁善感的闻黎是她的第二人格。 “弟妹客气了,我都理解的。”方惜文说完,又将目光投向了闻叙,“小叙这段时间在学校怎么样,一定要勤加锻炼啊,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闻家就全靠你了。” 明明方惜文句句不提闻钦,她却感觉字字都在拉踩她。 方惜文像是才注意到她们身后的闻钦,语气比刚刚敷衍很多:“小钦又长高了。”随后又关心起了闻叙的现状。 这么多年过去了,大伯还是一如既往地偏心,闻钦本以为她不会在意了,可低落的情绪是她的意料之外。自对话开始,她就不自觉握紧了拳头,她开始唾弃自己不算能言会道,又羞于展现自己,最后只能僵在原地,让自己又一次陷入思维的死胡同。 凭什么她这么努力,得到的只是随口的一句“又长高了”,而一贯平庸的闻叙却被称为闻家的“希望”。这不公平的待遇让闻钦厌恶至极,她把一切都源头都归结于闻叙身上。 如果闻叙消失了,受到重视的自然而然就是她。 她把自己的记忆整理成不同的文件夹,堆在意识海中,有的文件夹泛黄、有的文件夹落灰、有的文件夹边角翘起,而前几日刚出炉的文件夹被她毫不犹豫地扔到见不得光的角落。日积月累下,那个地方的文件夹竟堆积成一座小山,而最上方的文件夹摇摇欲坠。 感受到手背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闻钦垂眸看去,是闻叙的手指。她嫌憎地躲开,闻叙又得寸进尺地靠近,她偏偏不让闻叙的恶作剧得逞,不停地闪躲着他的手指。她们俩就在长辈眼皮子底下,玩着你追我赶的游戏,不服输的性子竟让她在不知不觉中忘记了刚刚的烦闷。 终于捱到寒暄结束,趁着闻黎和闻叙被另一伙儿人拦住的间隙,闻钦偷溜出来,躲到了宴会厅的一个角落,路过吧台时,她自动略过葡挞,顺手带走了几块蒙布朗。 一个人窝在沙发里悠闲自在,就着饮料,吃着甜点,十分惬意。只需要再待一会儿,她就可以偷偷摸摸从这溜走,还不会有人发现,很完美的计划。 “请问这里可以坐吗?” 听到声响的闻钦睁开眼睛,并不脸熟此人。她不动声色往里挪了一下,故作镇定地回答:“嗯。” 这下难办了,男生刚好坐在沙发的外侧,如果闻钦需要逃走,必须得从他面前穿过,难免会产生一些细微的身体接触。她有些懊恼,刚刚不应该答应男生的。 “不用紧张,我是你哥哥的朋友,”似乎是为了让她放松,男生一直挂着微笑,“我叫程尚。” “闻钦。” “一直有听你哥念叨你,今天终于认识了。” 肯定不是什么好话,闻钦皱起眉头,她好奇但又不好意思问,最后只能憋屈地应和:“哈哈,是吗?” 沙发的另一边起身了,就当闻钦以为程尚肯定觉得她太难相处而准备离开时,结果他只是去取了些甜品回来。 “为了塞进这套礼服,我晚上都没吃呢,早知道我也穿着训练服来了。”为了证明这句话的真实性,程尚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闻钦怎么会猜不到他是在开玩笑,就算是谭钰那样被迫上学的军校生,收拾行李时露出来的小臂也是有肌肉的,根本不存在穿不进礼服的问题,除非他的肌肉非常发达,可那也不是饿一顿就能解决的。 况且受邀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而这些人都有个极为奢侈的特点,衣服必须是定制的。 几番交流下来,闻钦发出感叹,怪不得程尚能和闻叙做朋友,两人的性格太像了,即使她不需要做出任何回应,他也能活络气氛。 事实上闻钦特别羡慕这种性格,成长将她和闻叙分离,她无法再接近闻叙。如今另一个他来到了她的身边,她也能感受到对方并没有恶意,她愿意尝试与对方相处。成长的路上太孤单了,闻钦偶尔也会羡慕那些结伴同行的群体,她没有表达过,但她的确想要拥有。 好不容易从长辈中抽身而退的闻叙,四处寻找着闻钦的身影,他总能在人群中快速锁定她。不过这次他有些犹豫,为了确保自己没看错,他快速地眨了好几次眼睛,他确认了,闻钦的身边有一个男生。 越走进她们,交谈的声音越清晰,莫名的烦躁让闻叙的步伐加快,他重重地拍在男生肩膀上,等对方转过头时,他却愣住了,狠话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程尚?怎么是你。” “你来了,我避避难,没想到遇到你妹妹,你知道的,我妈总想让我先成家后立业。”程尚耸耸肩,并未在意那一巴掌,还招呼着闻叙也坐下来。 “还要多谢闻钦陪我聊天。”程尚转过身,朝闻钦冁然一笑。 闻钦嫌恶的表情还没完全收回,只来得瞪大眼睛,回了程尚一个点头。 程尚颇有意味地勾起唇角,伸出手拉闻叙起身,笑着说:“妹妹,不介意我借你哥哥一会儿吧。” 她摇摇头,心里却巴不得程尚快点把闻叙带走,不然她的逃跑计划岂不是还没执行就要扼杀摇篮。 只是可怜闻叙一脸茫然,甚至屁股都还没坐热就被拉起来,连和闻钦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你叫谁妹妹呢,这是我妹妹。”空中飘浮着闻叙匆忙留下的一句。 闻钦目送着他们走出宴会厅,程尚在闻叙看不见的背后,放手对她比了一个耶。 就在这天快要结束的时候,闻钦终于展露了她的第一个笑容。如果可以的话,这个朋友是她的就好了,闻叙怎么总是拥有这么多她没有的东西。 他可真讨厌啊。 乌龙茶心乱了 “什么事啊?快点说。”闻叙虽是对着程尚讲话,眼睛却一直往厅内瞟。 “你什么情况啊,职业规划还没上交,全班就剩你一个人了,辅导员一直催着呢。” 闻叙沉默片刻,长舒口气:“……知道了。”又把视线转回大厅入口。 程尚盯着他的侧脸若有所思,缓步走到他的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你是不是对你妹妹看得太严了。” “那你呢?”闻叙收回目光,和他对视,“之前一直拐弯抹角地询问闻钦的信息,我可以当作是你对朋友妹妹的关心,但是你为什么要去打扰到她面前?” “原来你都发现啦。”程尚笑着去勾闻叙的肩膀,“我的喜欢有这么明显吗?那我刚刚会不会吓到她。” 闻叙像生锈的机器僵在原地,他卡顿般转头看向程尚,程尚有些羞赧地挠挠头。 脑子里构思过无数种原因,可闻叙偏偏没想过异性之间最容易滋生的一种感情。 他从不否认程尚是一个很善良的人。 有人存在的地方就有阶层矛盾,不用提有着严格的级别制度的军队,作为小缩影的军校也不例外,再者Alpha虽然在联邦占据绝大部分话语权,但内部也有绝对的阶级矛盾,作为劣等Alpha的闻叙一开始在军校的日子非常糟糕。 有的人生来权势滔天,不屑于去排挤闻叙,于是他们无视闻叙,还觉得自己清高;有的人生性品德败坏,以欺负人为乐,于是他们光明正大针对闻叙,为了满足自己的恶念。 程尚区别于这两种人,他家世显赫,却平易近人。 晨练时,霸凌者故意将闻叙锁在宿舍,是程尚趁着集合时间前放他出来;进餐时,霸凌者故意打翻闻叙的餐盘,是程尚和他分享食物;团队协作闻叙被落下时,是程尚带着队友和闻叙组队…… 闻叙曾以为自己不会在意这些事,他只是担心闻钦一年后来到这会不会也被欺负,但是程尚顶着被排挤的压力,站在他身旁时,闻叙才发觉,陪伴的确是重要的。 他感谢程尚与人为善的同时,也在通过程尚的行为不断地反思自己,是不是陪伴闻钦的时间不够长,他的举动是不是不够明显,才会让她与他渐行渐远。 他这一生也没交过几个朋友,能回想起的生活全是围着闻钦转。如果有机会的话,闻叙一定会把程尚介绍给妹妹认识的,但绝未想过是以追求者的身份。 向来口齿伶俐的闻叙此刻说不出一句话,看来糖浆不仅渗透了他的脑子,连他的喉管也被黏住了。 “你……喜欢闻钦?” “对啊,很久以前就喜欢了,我也想过不要去打扰她的生活,这是最后一个学期了,我不想连争取都没有过就放弃。”程尚的表情很真挚,“你会支持我吗?” 就是这份真挚让闻叙觉得无比刺眼。 很久是多久,能久过她们成为家人的时间吗?闻叙很少怀着恶意揣测别人,但在他看来,程尚像是在故意炫耀她们在瞒着他的情况下相识了,还拥有了他不知道的秘密,他很不爽,非常不爽。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放弃……”闻叙呢喃。 反应过来的闻叙猛然低下头,他在说什么,他怎么会变得这么刻薄,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假设闻钦未来会和一个人长厢厮守,程尚无疑是一位不错的人选。 他应该感到高兴的,妹妹的追求者是一位获得他信赖的人。都怪刚刚的金巴利太苦了,他竟没品尝到一丝回甘,回头定要和大伯建议换一批酒种。 程尚好奇地问:“你说什么?刚刚演奏声太大,我没听清。” “我妹妹可不是这么容易追求到的,你——”闻叙有些卡壳,祝福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你加油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他的步伐很快,几乎要刮起一阵狂风,他拼命地逃离暴风眼,可最终狂风还是刮进了他的身体里,卷席他的五脏六腑,渐渐地肠胃传来不适。 心情能干扰身体绝不是无中生有的谣言,闻叙能欺骗自己,可身体不会说谎,他的情绪会一五一十地通过疼痛回馈到他身上,他却当是空腹饮酒后的不适,好在无人能得知他的真实想法,也无人会去戳穿他的谎言。 ——— 前期调研工作完成得差不多,就剩总结再进行汇报,这项工作主要是闻叙负责。闻钦突然有些不适应闻叙不在她面前晃悠的日子,为了驱逐这些奇怪的想法,她没日没夜泡在模拟训练馆,甚至一日三餐都在馆里应付了事。 模拟仓可以自主选择同步疼痛感,闻钦对自己要求严格,自然是调到最高限值,当然这也有一个坏处,就是她时常手脚并用爬出模拟仓,幸而她不在意大众的眼光,这也是她自认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 汗水浸湿她的发丝,从额前留下一滴热汗,停留在羽睫上,有些模糊视线,透过这片朦胧,她似乎看见一瓶电解质水在眼前飘荡,疑惑地用手擦拭眼睛,顺着手臂往上看去。 原来是程尚递来的,她放宽心接过水瓶。 “这么努力,你都不会觉得累吗?”程尚毫不介意地和她并排随地坐下。 第二次见面就谈论有些深沉的话题,闻钦有些不解,难道她们都是这样交朋友的吗?她是不是应该放下戒心,和他敞开心怀。 就在她犹豫的片刻,程尚看着她笑出了声:“谨慎是好事,是我太冒昧了。” 随后他又转过头去:“你可能忘记了,我们不止见过两面。” 正值晚饭时间,大厅人烟稀少,程尚毫不避讳地将那个快要被闻钦遗忘的小插曲娓娓道来。 记忆里依旧那个讨人嫌的地点,大概是大伯的四十寿诞。闻钦当时已经拥有自主思考能力,能够稚嫩地分辨语气中的褒贬意思。 大伯又说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话,闻钦说不上来,就是很失落。不愿意让这些坏情绪影响哥哥,她选择一个人出来散散心。 邸宅太大了,大到闻钦迷失方向。她也不清楚自己走到哪处了,眼前是一条长廊,昏暗的尽头有一个小房间。 太安静了,呼吸声被无限放大。闻钦有些懊悔,她最讨厌独处了,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她转过身迈开步子,脚步声响彻走廊。 尽头的房间传来断断续续的拍门声,随即微弱的求救声接踵而至。 “有人吗?” 明明是白天,闻钦莫名生出冷汗,她不敢转身往前去验证是不是她幻听了。 “没听见,没听见,我什么都没听见。冤有头债有主,我什么坏事都没干过啊。”闻钦僵硬地一步一步远离声音的来源。 “拜托了,无论是谁,救救我。” 没走几步的闻钦又停下来,按理来说她应该快点跑走的,但她又担心万一真的有人被困住了呢。她只好在心里给自己打气,然后战战兢兢地转过身,大喊:“你是人还是鬼啊!” 蛋挞的改变 “我是程尚,不是鬼。” 闻钦缓慢地挪到门前,脚步不自觉放轻。 “我真的不是鬼啊,求你别走。”算得上卑微的语气,对方似乎是真的害怕获救的希望如空气般从手中溜走。 不管怎么说,闻钦也是方惜文的侄女,身份信息早被录入安全系统里,她只是扫了一下脸,门就自动打开了。 从门口望向里面是一片漆黑,让闻钦想到了恐怖片里的鬼屋子,她又开始害怕。她打开调高光脑的亮度,试图照亮整片黑暗,结果微弱的光线被它们分食吞噬,根本就是无济于事。 “你怎么还不出来呀……”闻钦就像是一个刚打满的气球,但是不知道哪戳破了一个小洞,气不断地往外露,气球瞬间瘪了很多。 “我……我腿软,你能不能进来扶一下我。”稚嫩的声线没了门的遮挡变得清晰无比。 听见了求救声,闻钦决定再给自己打气,试图超过泄气的速度。她壮起胆子往里面走去,肉嘟嘟的手在黑暗中晃悠,沿着墙壁,她在角落摸到了一个温热的生命体。 终于搀扶着生命体走出令人生畏的鬼屋,闻钦一边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喘气,一边默默地在衣服上抹去刚刚从生命体身上揩来的汗液。而后才开始观察起身边蹲着的男孩,见他浑身上下除了脸色煞白,没有一点外伤,她才放下心来。 “你怎么会被关在这种地方?” “我……我和哥哥们玩捉迷藏呢。” “那你哥哥们呢?怎么还没来找你。”闻钦不解,她看得出男孩怕黑,又怎么会主动躲进这种地方。忽而她觉得自己破解了一桩谜案,有些兴奋地乘胜追击,“你是不是被他们关进去的。” 男孩低下头,揪着手指,沉默了许久。 “被我猜中了,对不对!”闻钦满脸骄傲地说,“我的哥哥就不会让我一个人待在这种地方,所以说你的哥哥肯定有问题。你就放心大胆地说吧,我会让我的哥哥帮助你的。” 男孩唯唯诺诺地抬起头,泪水糊在他的瞳孔前,他有些睁不开眼,但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是面前的人过于耀眼,让他无法亵渎。在和闻钦对视一秒后,他迅速垂下脑袋。 “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长辈们都很关心我,但是哥哥们总觉得是我抢走了属于他们的宠爱,就老是捉弄我,我一个人打不过他们,今天被关在这里,还好被你发现。”男孩的声音越来越小,“谢谢你。” “他们也太坏了吧!这又不是你的错!”闻钦很气愤,霍地站起身,拉着男孩的手,“你要和他们反抗呀,我带你去告诉你家长。” “没用的,告状只会换来他们更加严重的捉弄。”男孩坐在原地,饶闻叙怎么拉,他都不起身。 真是小小的身体,大大的能量。闻钦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他弱小的外表欺骗了,怪不得她刚刚缓了那么久才稳住呼吸。 两个人僵持不下,闻钦只能放手,她故作深沉地叹气:“那你就只能努力锻炼咯!直到你可以打过他们,他们就再也不敢捉弄你了。”这是年仅十岁的闻钦能想出的最好办法了。 “努力真的有用吗?”男孩看着自己纤细的四肢,更加垂头丧气了。 “你也不可能一辈子都让他们欺负吧,肯定有用的,我哥哥告诉我,这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小钦!” “哥哥!我在这!”闻钦大声回应后,转头对着男孩自豪地说,“这是我哥哥的声音,我就说真正的哥哥是不会让你一个人待在这种地点的。” “你怎么一个人走到这个地方来了。”因为是跑过来的,闻叙喘着粗气,拉起闻钦的手就准备离开这里,完全没注意到地上的男孩。 闻钦被拉着走了几步,她挣脱开闻叙的束缚,小跑回男孩身边,对他伸出手掌:“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做到的,要好好保护自己。”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许是怕闻叙等着急了,她只能收回手,跑向闻叙的时侯,她还不忘回头,笑着朝他挥手:“我叫闻钦,等你成功了,一定要来告诉我喔!” 男孩怔怔地望着女孩肆意的笑颜,直到闻钦再一次被牵住,他也没能和女孩击掌。 他一个人在原地蹲了许久,久到他的腿开始麻痹,后知后觉抬手对着空气拍了一下,自言自语道:“嗯。” ——— “原来那个男孩是你啊。”闻钦微张双唇,看向两人膝盖之间的高度差。谁能想到当初比她还瘦小的男孩,竟然会和闻叙同岁。 程尚挑眉:“他们再也不敢欺负我了,我没有辜负你的期望吧。” “嗯,你做得很好。”闻钦低下头。 只是这段初次相遇的回忆不可避免地让闻钦想到曾经对着程尚夸奖闻叙的羞耻言论。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她们的身份像是被打包对调了。闻钦陷入了被哥哥“欺负”的牢笼中,而程尚早已挣脱出去。 她变成了他,他又变成了她。 闻钦不由得在心里感叹起生活的戏剧性。 执念将她的性格打压,她变得沉默,不如小时候那样畅所欲言;又将她的毅力捶打,她变得好斗,不再和闻叙兄友妹恭。 这种变化究竟是非得失,她茫然不知。她只觉得自己再也不能如童年时那般单纯了,任何言语都像是从未调音的吉他中弹了一遭,旋律时而标准时而走音,但她失去了分辨音质的能力,所有的旋律传入她的耳中都变得刺耳无比。 或许成长本身就是一个抽筋剥皮的过程,有些人经受住考验化茧成蝶、有些人忍不住疼痛蜕化变质。 可悲的是,闻钦认为自己不属于任何一种,她既没成蝶也没蜕化。反而她将自己置身于茧丝之中停滞不前,还总有人想将她抽丝剥茧,于是她无法暂停脚下的步伐,只能日复一日吐丝筑巢,却只是在原地踏步。 “不过我还是没能努力过你,”程尚指了指悬浮屏幕上的榜单,“我这个第二离你的成绩差得远了。” 闻钦曾经认为努力有用,然后她奋不顾身地努力,到头来还不如一个Alpha的头衔顶事。她有些自嘲地笑了,第一有什么用,长辈们还不是看不到她的努力。甚至这么多年来,她也就只换来了一个可笑的努力。 最可恶的是她明知程尚是为了缓和低沉的气氛,她还是避免不了地胡思乱想,为了隐藏住自己低落的情绪,她低声开口:“我累了,先回宿舍休息了。” 闻钦再一次离开了程尚,不同的是这回没人牵着她走了,是她自行离开的。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程尚有些懊悔,是不是自己过于主动,谈吐之间刺激到了闻钦。设想中美好的相遇并未实现,他也没能和她完成击掌的心愿。他担心事不过三的情况具象在她们身上,每一次的错过都让他后怕,他都有些怀疑,到底能不能抓住这股虚无缥缈的空气。 没能说出口的话是,在很长的一段岁月里,程尚一直把那天从天而降的女孩当作坚持的信念。 他记住了她名字的发音,去询问了长辈,幸而闻钦这个名字重名率极低,很快他就找到了答案。得知闻钦出生于军人世家,他既无法猜中她的未来规划,只能寄希望于她的出身。 程尚便一头扎进去,朝着这个希望渺茫的方向努力。虽然并未在同届中发现她的身影,意外之喜,他竟然和闻钦的哥哥成为同班同学。 他暗中观察着这个在闻钦口中的“好哥哥”,企图从他身上学到如何令闻钦啧啧称赞的品质,结果品质还没挖掘到,他先发现闻叙因为基因缺陷而备受排挤。他回忆起幼时浑身发着光的闻钦,他便有样学样,从闻钦身上吸收的光芒,他统统映射在闻叙身上。 程尚承认在帮助之余,他确实含有私心,他侥幸地幻想,或许哪一天,闻叙会替他在闻钦面前美言几句。假设他如愿以偿,那和他的这些付出相比,根本就是薄利多销的买卖。 自从和闻叙成为朋友后,他总是旁敲侧击地打听关于闻钦的消息。隐隐约约间,他觉得不太对劲,似乎兄妹俩发生了争执,并且还不算小,以至于入校至今,他都没见过闻钦来看望她哥哥。 现实和记忆出现很大的偏差,他只能寄希望于闻钦的入学。 等闻钦入学后,程尚暗中观察的对象就变成了她,现在的她和记忆里的她有着很大的偏差。程尚并不失落,他只是心疼,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她的性格发生极具的变化。 她变得独来独往、罕言寡语。他想要靠近,却不忍心打破她的小小世界。 直到最后一年,程尚才恍然大悟,待他入了军队之后,他是真的没什么机会能见到闻钦了,他必须要把握最后的这段时机。不过长久以来的暗中观察让他明白,他也并非一定要和她在一起,单单是陪伴在她身边,他就很知足了。 今天晚上程尚其实还想要告诉她,努力是有用的,它帮助他跃过坎坷、战胜恶龙,最后成功找到她这块宝藏。 只不过出乎意料地,他出师不利,或许是过于紧张,关心的话变了味道,竟带有些许嘲讽意味。程尚气馁地锤打着小腿肚,放松肌肉的同时他也在思考着下次该如何轻松地开启话题。 ——— 终于更到这里了,不知道有没有细心的宝宝发现妹和哥和程尚其实是一个闭环。 钦宝年幼时射出的子弹终将正中眉心T^T 说到底还是我们钦宝值得gt;_lt;也希望看这篇文的宝宝们能喜欢钦宝^^ 蛋挞心乱了 生日宴后,闻叙好些天没有跑到闻钦面前来了,但过几天就是理论课结课的日子,她并不好奇闻叙发生什么事了,她只是在乎课件的完成度,纠结了很久,她还是通过光脑给闻叙发去了讯息。 【闻钦:你课件做得怎么样了?】 他回消息的速度倒是很快。 【闻叙:差不多了。】 【闻钦:你在哪?我过去看看。】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消息已经被她发出去了,她匆忙地打下另一句话。 【闻钦:我是说课件。】 隔了好几分钟,还没收到信息,她心跳有些快,闻叙不会误会什么吧。 【闻叙:[实时定位]】 地址是图书馆,闻钦莫名松了口气。她从训练馆收拾出来,往他那边走去。不能太快,不然他会得意;不能太慢,不然显得她不在乎。 当然这也是指课件。 图书馆分为了两大区域,她的左手边是智能化却冷冰冰的科技馆,大家通过桌面的显示屏就可以查询想借阅的书籍;闻叙的坐标点在右手边,上万年过去,即使人类基因得到进化,但纸质阅读并未被完全取代,大概是油墨味更能让人陷入书中的小小宇宙。 在智能化普及的时代,还存在着一群人恋旧,更喜欢亲身体验,闻叙大概就是这种人。 光脑上,两个坐标点越来越近,闻钦心里竟然有些激动,她强压下这股兴奋劲儿,不断给自己暗示,这大概是一种即将要完成任务的成就感,一定是这个因素影响了她。 两个光标重合,闻钦看见闻叙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纸质书压在男生的臂弯下,被他用来当作枕头。闻钦看到这一幕不自觉放轻了动作,轻手拉开闻叙旁边的椅子坐下来,虚拟屏上是他做的课件,她随手点了几页,他确实有在好好完成。 快速翻阅着课件,闻钦找不出一点可以挑刺儿的点。她有些烦躁,侧头看向闻叙,此时他的睡颜也正好对着她。 周遭一片恬静,闻钦也停下了动作。鬼使神差地,她也枕着自己的手臂,和他同一高度后可以更好地看着他。 事实上,就算离得这么近,她还是觉得她看不清闻叙。 假设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她们的关系,闻钦第一反应就是反目成仇,却又算不上准确,她们并不是夫妻。那他是抱着怎样的想法,一边和她斗争,一边又假意地关心她,哪个是真实的他,哪个又是虚假的他,她无法分辨。 如果闻钦是空气,那闻叙就是风,无论他往哪刮,总归是要带上她的。 她们相互纠缠,却又密不可分。 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睛变成扫描仪,她目光如炬,扫视着闻叙,妄想透过他的皮囊,看清他的内核。视线停留在他右脸上的小痣,记得以前,她很喜欢戳这颗痣,这一小块皮肤就像是他展露笑容的开关。 那样的日子过去很久了,久到闻钦数不清有多少个,不过她终于又看清了他的脸颊痣。 情不自禁地,年幼的闻钦握住了她的手,像小时候闻叙教她写字般,带领着她按下了记忆里的按钮。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她在干什么。 或许在内心深处,闻钦也曾想念曾经的岁月,才会在脑子里幻化出一个年幼的闻钦,她作为一个载体,储存了所有关于闻叙的记忆。 很可惜,闻叙并未和从前一样对着她笑,她自己都没察觉到有些失落,想要收回手。 大概是她的动作太轻,指尖如一阵风在他脸颊上划过。这种感觉又像是啄了他一口,又像是搔了他一下,总归他都是有感觉的,他无意识地挠挠脸颊,在触碰到她还未离去的手指时,紧紧抓住这个罪魁祸首,随后把它垫在自己的脸侧。 徐缓又沉重的呼吸铺洒在闻钦的手背上,阵阵暖风吹进她的毛孔里,令她有些燥热。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意识到,如果闻叙这时醒过来,该怎么解释这个场面。 她可以不顾及陌生人的眼光,唯独不想在闻叙面前丢脸。 思忖片刻,只剩下一个脱身办法。闻钦直起身子,装作自己一直正襟危坐的模样,然后用另一只手重重地拍在闻叙脸上。 没想到声音这么清脆响亮,她有些心虚地环顾四周,好在这附近的人不多,也没有人蹙起眉头。 等她回过头时,闻叙已经睁开惺忪的双眼,愣愣地盯着她,似乎还没从睡梦中清醒。 “握够了吗?”闻钦冷下脸,但气音将她的威势削弱了一半。 看着从闻叙中惊醒,闻钦压住心中的痛快,随后闻叙慌张地松开手,如避河水猛兽般往隔壁移了一个位置。 闻钦皱眉,她难道长得很吓人吗?竟让他退避三舍。为了避免他听不见,她身体往前倾,质问道:“你躲什么?” “我……”闻叙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害怕吵到周围的人,闻钦忍着脾气,挪了一个位置,在他耳边用气声愤怒地说:“你不是在做课件吗?谁让你睡觉了?” “已经做完了。”闻叙低着头,不敢看她。 要闻叙怎么解释,自他和程尚那晚的对话之后,他总是胡思乱想,为了压制住自己的杂念,他躲进梦境中,里面有另一个她在蛊惑他。他自己也觉得可笑,明明知道“她”是假的,还是对“她”心醉魂迷。 比起残忍的现实,他宁愿陷入梦魇为他编织的谎言,也就导致他这段时间,经常不分场合陷入睡眠状态。 “我一会儿还有事,先走了。” 对于闻叙的举动,闻钦有些闷闷不乐,如果她现在离开,不就相当于追着他出去了吗,闻钦不想要自己那么狼狈,她随手挑了本书阅读起来。 头顶的阅读灯越来越亮,闻钦毫无察觉,换了个姿势沉浸在书中。直到身体发出饥饿的信号,她才作罢,将书放回原位后往食堂走去。 未曾想刚踏出图书馆的门槛,闻钦就看见靠在阶梯扶手上的程尚朝她挥手。 “我还以为我错过你了。” 她朝程尚投去疑惑的一眼。 “你哥说他有事,嘱咐我一定要让你吃饭。”程尚迅速答复。 她又不是孩童,不需要有人盯着她吃饭,闻钦觉得闻叙有些神经质,竟然还把这种事交给别人来做。 为了保持她的涵养,闻钦决定避开这个话题。她抬头看了眼天色,又看向程尚,犹豫地问:“你等了多久?” “不久,我也才刚刚到。” 收回放在他手臂上红痕的视线,闻钦不再多言,只是默默地跟在程尚身旁。 通往食堂的路寂静又漫长,程尚也不如前两次那么口角生风。闻钦低头看向脚下的影子,它被路灯拉得很长,两个路灯之间,影子分身成两个,它们变得扭曲,却又难舍难分。 走到下一个路灯下,影子又变成独身一人,小小的瑟缩在她脚下,另外一个躲进了她的身体里,四处逃窜。 她也分不清是影子代替了她,还是她的阴暗面滋生了它,无论如何,不可否认的是她一直转动不停的思绪。 她果然还是很在意闻叙为什么突然对她敬而远之。她有时觉得自己是个奇怪的人,闻叙贴着她,她不开心;闻叙躲着她,她也不开心。到最后,她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开心起来了,或许闻叙就是让她变得奇怪的根源。 接下来的晚餐时间,闻钦浑浑噩噩的,一晃神她已经回到宿舍了。洗漱完她躺在床上,逼迫自己将那些繁杂的思绪扔掉。 转念想起下午翻看的书籍,她想着日后有机会再去借阅,可她在脑海里翻来覆去也记不起书籍的名字,甚至连书的内容都不记得了。 她才发现一个下午她竟然什么也没看进去,到底是什么扰乱了她的心。 蛋挞做嘢、蛋挞受工伤 翌日清晨,闻钦临时接到通知,追查许久的犯罪团伙,终于要在今夜进行交易,大四的军校生正忙着毕业的事项,这份差事自然是轮到大三生身上。 抑制剂如今在市场上管控严格且价格高昂,有心之人自然是盯上了这块市场。据同桌透露,这窝罪犯就是靠伪造抑制剂,再压价卖出,从中谋取暴利。 闻钦突然想起自己私下购买的抑制剂,她记得王校医说这是从熟人手中购买的,决不会暴露身份信息的。既然是熟人,应该不存在卖劣质抑制剂的情况吧,她在心里安慰自己。 行动主力还是星际特警,他们主要分配在交易点中心,而闻钦她们只是借来充数的,换上便衣后,她们被安排在最外围,维护群众安全。 就此次行动而言,她们的任务不算重,只需负责巡逻就行,因此同行的同学们松松散散的。即使闻钦明白这些道理,但责任感还是让她无法放松警惕,她只好一个人去排查周围情况,谨慎点总不是坏事。更何况她需要让自己忙起来,才能让自己不去胡思乱想。 行动的地点在六区的繁华地段,周围好几个商圈。大街上很多同学在巡逻,她便安心地往偏一些的小路走去。 往里走,小路越来越窄,人也越来越少,但凡有点不对劲的动静,闻钦能迅速捕捉到。可时间一长,闻钦也有些松懈下来,或许外围真的很安全,不会有意外发生,她准备返回大道。 小路弯弯绕绕的,她竟有些迷失方向,低头打开光脑,准备点开导航。就在这时,耳边的通讯器传来震动。 “罪犯正往第七小道逃跑,外围的军校生注意。” “罪犯正往第七小道逃跑,外围的军校生注意。” “罪犯正往第七小道逃跑,外围的军校生注意。” 看着导航上的字眼,闻钦一下子提高警惕,环顾四周,窸窣的声音逐渐增大。右侧的小路跑来三个步伐不一的男人。闻钦第一反应就是那群逃跑的罪犯,她立刻抽出腰间的电击枪对准他们。 联邦发展至今,法律不断地完善,如今配备的装备都是一些可以一招制敌,却又不会危害性命的武器。她手中的电击枪就是其中之一,但其也有弊端,如果对方穿着绝缘衣,子弹打在身上就会失效。 “站住。”闻钦右腿后退一小步,借以稳住身躯,双手握着枪把对准他们。 跑在后面的两个人被她怔得放缓脚步,唯有开路的那个男人还一个劲儿地往前冲。 生怕对方穿着绝缘衣,闻钦只能瞄准男人露出来的肌肤,跑动时男人双手不停地摆动,给她增加了不小的难度,但她没有迟疑,利落地扣下扳机。 肉眼可见蓝黄相间的电流在空中划过一条轨迹,径直打在男人手背上,男人右手被子弹的后坐力打偏到身后,随即男人浑身抽动一下,硬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后方的两个男人彻底不敢乱动了,闻钦扫视着他们全身,并未发现他们藏带明显的武器,但她心思敏感,使她不得不留个心眼。 “把手举起来!”闻钦举着枪,逐步逼近两人,同时按下耳边的通讯器,“jx0524发现疑犯。” 两个男人迫于无奈地举起双臂,其中一个人嘴里还是吊儿郎当的:“不能仗着这里没监控,就随意打劫吧。” 闻钦眯起眼睛:“少装疯卖傻的,不是疑犯,你们跑什么?” “赶时间啊。”男人撇着嘴,耸肩“我们身上可没什么值钱玩意儿。” 放在通讯器上的手陡然有些失力,敏感的弱点在此刻暴露无疑,难道她真的抓错人了吗,她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就是这么一小会儿功夫让她走神。身后传来脚步声,她下意识转头看去,迎面而来的是一个木棍,反应过来躲开时,肩膀还是被打到,她硬生生忍下了疼痛。 侧边刚刚投降的男人又朝她踢来一腿,闻钦抬腿泄去他的力气,抬手举起电击枪,打在他的小腿上,男人应声倒下。 闻钦迅速后退,面前还剩一个握着木棍的男人、一个握着电击枪的男人、一个提着防护箱的男人,和刚刚一起投降的男人。 防护箱男人眯起眼睛:“南仔拖住她,其他人撤退。” 眼见对面准备撤离的架势,闻钦的目光转移到他手上的防护箱,想必这要不然是交易款项,要不然是交易物品,无论是哪种可能,能扣留下来肯定是好的。 不给他们时间反应,她猛地朝着他冲去,试图用枪把打在他的太阳穴,看得出对方不善拳脚,只能被木棍男拉着后退。 枪支男见状立刻开枪瞄准闻钦,掩护着防护箱男人,她眼看着人群离她越来越远,却无可奈何,只能躲避子弹。电流打在她身后的墙壁上,留下数个弹孔,墙面出现一团焦灰。 她也举起枪,对准男人静止的脚踝,毫不留情地扣下扳机。男人反应还算快,躲开了这一击,可能是不相信自己的准头,他把枪卡在腰带里,直接开始用拳头说话。 狠戾的拳风划过闻钦的耳边,她还得分心注意那一群人跑到哪里了,再让他们跑下去,恐怕就要跑出她的视线范围了,她只能先全心放在枪支男身上,唯有将他击败,才能追上去。 接受过专业训练的闻钦起初并不把男人放在眼里,只是男人在社会上闯荡已久,拳法都是些不入流的,不仅毫无规律还蛮不讲理。虽然她不落下风,却也占不到便宜。 闻钦的脑子不停地运转,她在交锋时,趁着对方不注意,贴身顺走了他的枪支。她的体力很好,她有把握他失去枪械后,就无法在背后偷袭到她。 不和他废话,闻钦立刻转身跑向他们刚刚逃离的方向,男人这才发现他卡在腰间的枪被偷走了,他气愤地追着闻钦,却发现自己怎么也追不上她。 “站住!”闻钦一边追赶,一边举起电击枪,打向他们。 她的目标是那个防护箱,但箱子应该是绝缘的,她只能把准心瞄准男人的手腕,为了准确命中,她停下脚步,深呼吸几下,终于冷静下来,直到她的眼里只剩下男人的手腕。 “砰!” 看来长久的努力并未辜负她,男人倒在地上,突如其来的子弹,让其余两人慌了阵脚,有些不知所措。她便趁着他们停下来的时间,成功追赶上了他们。 起先投降的男人在这时捡起防护箱,木棍男挡在他的身前。 “束手就擒吧,援兵已经布满出口了,你们跑不掉的。”闻钦听着通讯器里的指令,复述给俩人。 他们对视一眼,随即点点头,木棍男提起木棍朝闻钦冲去,其他人则是迅速后退,木棍重重向她脑袋挥去,她低下身子,手撑在地面上,利索地滚了一圈后蹲在地上。木棍男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立即攥紧木棍再次打向她的位置,细小的灰尘被拍起,闻钦下意识闭眼,只能随意躲开。 等她再睁眼时,发现刚刚顺走的电击枪掉落在原地,她想往前捡起,后面的枪支男又赶了上来,给她狠戾一脚。 虽是及时躲开,但枪支被木棍男收入囊中,局势又变得严峻起来,闻钦只能祈祷援军尽快赶到,子弹和拳脚并不会轻易放过她,她只能狼狈地躲开,找不到还手的时机。 整齐又沉重的步伐终于由远而近响彻小巷,闻钦回头望向声音的方向,不由得松口气,竟让木棍男抓准机会,子弹打在她的后颈处。 她只觉得脖子猛烈疼痛,想摆脱这阵痛苦,但电流飞速流经她的身体各处,令她无法活动,只能瞪着眼睛直直倒在地上,视觉消失的最后一秒,她看见训练有素的星际特警的身影,安心地闭上眼睛。 蛋挞心灰意冷 意识再出现的时候,闻钦只觉得自己睡了一个很长很长的觉,她已经很久没有睡得如此安稳过了。她闭着眼睛,似是还在回味刚刚的睡眠。 她的嘴唇突然触碰到一丝凉意,她猛然睁开眼,视线范围内只有程尚的脸,大概是对她的冲击力过于强烈,她下意识屏住呼吸,可仍旧有一股微风拂过她的脸庞。 “我……我给你润唇。”程尚说话竟有些结巴。 大概是为了印证他话中的可信度,紧张的他抵着棉签有些用力,棉花嵌在唇肉里,将下唇分成两瓣,异常红润。他捻着木棍在她的唇瓣上来回转动,慢慢地她的双唇被铺上薄薄一层水润。 闻钦竟然真的感觉到了口渴,她不由自主地微张双唇,衔住了棉签,舌尖触到湿润的棉花,灵活地将棉花头压在口底,妄图挤出水分。 跷跷板的另一头被轻而易举地翘起,程尚的食指关节划过闻钦的鼻尖,亲昵得像他在调侃她过于调皮而做出的举动。 他明白现在应该松手了,但怎么也无法付出实际行动。骂他可耻也好,趁人之危也好,他都接受。难得的亲近机会,他不想就这样任其溜走。 程尚趁着对视的机会,将她的轮廓在脑中刻画,逐渐覆盖掉她小时候的模样,一个新的形象树立在他心中。 最开始他仅仅将闻钦视为他的信念,于是他的人生有了前进的方向,等他真正追赶上她的步伐,才发现人都是有贪念的,他不想做追梦的人,而是常伴梦身边的人。 卑鄙的他竟然希望只有他发掘到这个蒙尘的宝藏,这样就不会有人来同他竞争。 闻钦感到自己耳根发热,她慌张地松开嘴,错开程尚有些炽热的视线:“我自己喝就好了。” 程尚这才直起身子,按下床旁的按钮,让闻钦半坐起来,又转身拿起桌上的水杯向她递去。 咽下热乎但不烫嘴的温水,闻钦视线在病房里扫荡一圈,房间里只有她们俩人,语气有些低沉:“你怎么在这?” 程尚本想立刻回答,但光脑的信息映入他的眼帘,他看了一眼后说:“我来看望你的。” “谢谢。”闻钦说完这句话,房间突然安静了下来,她抿抿嘴,纠结了许久,最终狠下心来,声音却比刚刚轻了很多:“没有其他人来过吗?” 程尚轻笑一声,听得闻钦耳根更烫了一些,难道她的意图很明显吗?她虽然人缘关系一般,但万一有人着急找她呢,她在心里替自己狡辩。 “闻叙刚刚说他赶去上课了。” “哦,”闻钦抠了一下杯壁,“我是问别人。” “别人是说我吗?”程尚用手指着自己,“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呢?” 闻钦反驳:“我不是那个意思……” “身体还有哪不舒服吗?”程尚笑着略过了这个话题。 她只是摇摇头,心里想着另一件事,究竟什么课这么重要,竟然让一向伪善的闻叙不来看望她,又或者闻叙还在躲着她,想到这种可能,她紧闭的嘴唇不自觉翘了起来。 一个削好的芒果花闪现到闻钦的眼前,她的注意力瞬间被勾引,视线顺着手臂上移,只见程尚含笑晃着这朵粗糙的花:“我来得急,没能买上花,希望你不会嫌弃。” “谢谢。”闻钦小心翼翼地接过,面上不露痕迹,眼眸却是亮了起来。程尚歪打正着,水果里她的确最喜欢芒果了,但食用这种水果,过于麻烦,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了。 生怕唇角染上天然色素,她吃得慢悠悠的,核上还有很多果肉,可她不好意思再啃下去,有些手足无措。程尚很贴心地接下“花梗”,另一只手给她递上一张纸。 “今天是什么日子?”闻钦擦过嘴巴后问道,她很好奇自己躺了几天。 “五月十三。” 闻钦脑子突然灵光一闪,原来今天是公共理论课的最后一节课,那么闻叙是去展示小组作业的,那他就不是故意不来看望她的。 她猛地坐起身子,抓紧被角一把掀开,垂下眼眸,在地毯上寻找着她的鞋子。 “怎么了?” “我今天也有课。” “你哥早就帮你请假了。”程尚一边回答着,一边帮她把拖鞋摆在她脚边。 应该大部分学生都希望拥有厌学这个情绪,闻钦有时候也不例外,她顿住动作,既然如此就不去了吧。 “我们是同个团队的。”这句话像魔咒一样,不停地在她的脑子里循环。 同个团队就不应该抛弃队友,再说了她在乎的是她的小组作业成绩。 “不行,这节课对我很重要。” “不就是一节公共课吗?”程尚纳闷。 闻钦握紧拳头,利落地穿上鞋子,生怕自己再反悔。她的身体已经恢复正常,行动完全不受限制,她看向光脑上的时间,脚上的步伐愈发着急迫起来,耳朵里再也塞不下程尚的声音,她只顾着尽快赶回学校。 等她火急火燎地赶到阶梯教室门口后,发现已经打铃了,她只好轻悄悄地从后门溜进去,一边寻找空,一边寻找着闻叙的身影。她刚刚坐下,却发现他已经登上讲台,开始给大家做着自我介绍。 他的发言大方得体,逻辑清晰,课件也简单明了。毫无疑问,他的演讲很成功。闻钦坐在教室的最后方,完整地把演出看完了,她忽而觉得自己极力跑来的行为特别可笑,即使她没赶到,他一个人也可以完成得很好。 什么狗屁团队,闻叙这个叛徒。 在掌声轰动的人群里,闻钦脑子有些嗡鸣,她感觉自己是一个异类,她既为自己的成绩高兴,又觉得台上的闻叙刺眼。 讽刺的是她的双手竟然不自觉跟着周围鼓动起来,她撇着嘴角,感觉自己就像喜剧里的丑角,她的存在只是为了衬托闻叙,无论她怎么装疯卖傻,而他只需要露面,大家都会知道他才是真正的一番主角。 甚至连闻叙的出场都是大轴。 老师随意点评了几句便下课了,人群散尽,失去掩体,唯独闻钦愣坐在座位上。身体的疲累让她无法动弹,明明躺了那么多天,她的身体机能早就恢复了,她偏偏就是定在原地。 闻钦断定有一丝电流逃过了医生的眼睛,躲进她的身体深处。它也发现了她的优柔寡断、神经过敏,大概是怀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态度,它留了下来,时刻监督着她,只要她稍微不对劲,就要给她来上一点惩罚。 而此刻她就被惩罚得浑身失去力气,无法运行。 “你怎么过来了?我都叫你不要这么逞强了,身体有哪里难受吗?”闻叙的声音萦绕在她的头顶。 “恭喜你,结课了。”闻钦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也没有精力对他冷嘲热讽。她缓慢地张开手指,四个清晰的月牙印在她的掌心,迟来的疼痛终于追赶上她。 闻钦只是在想或许她该认命了。 乌龙茶觉悟 获知外界信息的主要途径是视觉,闻叙理所当然地认为他只需要闭上眼睛,不再去寻找闻钦的踪迹,她们的关系会维持现状、相安无事。 事实并不是这样,失去视觉后,其他感官变得更加灵敏,他的鼻尖总萦绕着淡奶油香气、他的耳旁时时响起闻钦难忍的嘤咛声、他的指尖经常觉得湿润。 他总是自我安慰,以为那晚过去,一切都会回到正轨,结果只是在自欺欺人。 其实那一天,闻叙照常去了旅馆,只是人走房空,房间里有太多见证了她们相处的物件,但他只能带走那条毛毯。 是他低估了霉菌的威力,它们谨慎地躲在纤维里,又狡猾地钻进他的毛孔里,身体里的免疫系统就像死机一般,任由其四处扩散。起初他并不在意,等他的心脏被墨绿色覆盖,他已经没有能力将它们驱逐出去了。 至此闻叙从易感人群变成传染源,他变得病怏怏的,表面上看不出任何问题,内里早就腐烂不堪。 可怕的是他发觉他的感情好像也发生了变质,她们平时不以哥哥妹妹互称,以至于很多时候他并不把闻钦当妹妹看,而是当成一个独立的个体,有时他也分不清看向她的眼神究竟是慈爱还是眷恋了。 莫名的感情他无法宣泄出口,只能藏进梦境中,得知闻钦出了意外,他这些日子里头一遭这么快从梦境中醒来。 躺在医疗床上的闻钦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像一个毫无生气的玩偶。他又觉得自己是不是还在做着美梦,他深知电击枪不会对人造成致命伤害,他竟然惭愧地享受闻钦在他手下任人摆布的可怜样。 可是第三天到了,闻钦还没有要醒来的迹象,他又神经兮兮地希望这场美梦快点结束。 他不要闻钦变成他的玩偶了,他想要闻钦健康自由。 闻叙终于着急了,又不敢放闻钦一个人躺在病房里,正巧程尚提着果篮来看望,他没有办法,只能托程尚照料着她。而作为闻钦唯一的哥哥,只能由他去询问主治医生闻钦的病情。 再三从医生那得知,醒来只是时间问题,闻叙才赶回病房。他的手刚刚放上把手,小幅度转动,视线随意一扫,从房门上的观察窗,他看见程尚举着棉签给她润嘴唇。 原本轻轻转动把手的手突然停住,掌指关节突出得像是要冲破皮肉。闻叙想冲进门去阻止,他又看见闻钦睁开了眼睛,她并没有第一时间推开程尚。 一门之隔,却是两幅截然不同的景象。 闻叙感觉手握着的不是门把手,是他在陡峭峡谷抓住的藤蔓,攀岩的过程太费力气了,他已无能抓稳支点,下坠的过程让他整个人飘浮起来,他伸手去抓,却只能抓到虚无的空气。 身体里的霉菌又开始新一轮滋生,将他的左胸膛又裹了一圈,他只觉得心脏被攥得紧紧的。他该以什么身份去阻止呢,他也不清楚。闭上眼睛,眼前是一片乱码,墨绿色的小毛团在他的身体里聚集,颜色浓得也像一团黑影。 美梦终于如闻叙所愿破灭,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真的病了,病得不轻,他清楚解药是谁,可他不能那样做。 是他的失误造成了这样的后果,他应该独自曾受这份苦楚。 闻叙如同失败者灰溜溜地离开赛场,最起码他还想为闻钦再做些什么。 站在讲台上的闻叙轻而易举地将台下尽收眼底,当然穿着病号服的闻钦更是惹眼的焦点。他不合时宜地轻勾唇角,又不免担心她的身体,可是为了她的成绩,他只能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演讲上。 等下课了,闻叙即刻奔来闻钦的身边,她头顶的发旋在他这里也无比吸引他,竟让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但还没触摸到,就听见她有气无力的一句,恭喜你,结课了。他的手就那样硬生生地停滞在空中。 是啊,这堂拖延了两年之久的课程终于结束了。他坐在过山车上,刚攀上高峰便要冲向谷地,心情变得起伏跌宕。 还在响着的下课铃就像是敲响了丧钟的第一声,等敲满了九下之后,闻叙想,他就要和闻钦分道扬镳了。真到了那个时候,他甘愿他的灵魂冲破躯体,带着他的意愿追寻着闻钦的踪迹,就算后果是会消弭于空气中,他也甘之如饴。 而现在他只希望这钟声来得再慢一些,再轻一些,不要叨扰她们的生活。他又在为闻钦庆幸,她所期盼的事情终于要成真了。 闻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原来他的不舍竟是她的盼头,他的不肯退步酿成她的执念,于是她变得痛苦不堪。他明明知道解决闻钦痛苦的最优办法,却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而无动于衷,他总觉得陪着她一起痛苦就她们就可以共度难关,可这根本于事无补。 只要根源不解决,痛苦永远存在。 曾经的闻叙自以为是,她们的距离完全是因为闻钦的吐丝筑巢,幸好这钟声敲醒了他,分明是他的故步自封阻拦了她的步伐,他才是不让她破茧成蝶的元凶。 恍然大悟后,他发现自己已经没有资格挡在闻钦的身前。 在闻钦还没发现之前,他收回了手,蹲在她身前,抬头仰视着她,嘴角强行勾起:“谢谢小钦,父亲这周末休假,我正好有点事想宣布,你愿意回家一趟吗?” 闻钦稍微转头,就和他对视上,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感觉她们同病相怜。血缘的关系真强大啊,明明上一秒她还在因闻叙的完美表现而气馁,这一秒她又不舍得推开笑得苦涩的他。 究竟闻叙有什么不高兴的,她长叹一声,算了,她不愿去深究了,也不想再去和闻叙争抢什么。 身体里总是拔河的两个她不知何时失去了好胜心,她们同时感受到闻钦的痛苦,大概是不愿闻钦再受折磨,她们开始和谐相处,久而久之她们融合在一起,竟然拼凑出一个完整的闻钦。 看起来她们是消失了,实际上她们用自己的灵魂填补上她心脏被扎出的孔眼,虽然迟了一步,好险没有酿成大祸。 经此一役,闻钦什么都看开了。 “嗯,我会回去的。”耗尽全部力气吐出这句话,闻钦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教室。 望着她的闻叙猛地起身,下一秒硬生生僵在原地,他明明整理好了一切,却瞒不过身体的下意识的反应。犹豫再三,他还是遵循本能,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只是作为哥哥关照妹妹。 闻叙暗暗发誓,就以最后剩下的这些日子为期限,时间一到,他就会放手,绝不会再缠着闻钦了。 蛋挞超绝战斗力(含有小小的雄竞) 想开了之后,闻钦感觉自己轻松了很多,至于那些奇怪的念想,在她的脑海中也减少了出现频率。这一切好像都在告诉她,原来放过自己之后,所有的东西都变得美好了起来。 当然除了又开始黏着她的闻叙,不过她已经开始学着控制情绪了。反正无论怎么努力,她始终是闻叙路上的垫脚石,那她情愿当一个无所事事的垫脚石。或许母亲的邀请,她就不应该拒绝,她决定等这周回去,她就和母亲去好好享受生活、放松自己。 今天没课,闻钦本准备回宿舍躺着休息的,但她的生物钟让她很难继续入睡,她翻来覆去,抬眼看了眼时间,发现也才过去十分钟。 最后,她还是无奈地起身,换上衣服去训练馆随便练练。换做以前,闻钦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天她去训练馆只是为了荒度时间,不管怎么想还是很不可思议,不过她在慢慢适应。 纠结了很久,闻钦也没选择好今天的训练方向,回想起前几日的行动,她决定进行双人对打,按下按钮后,系统自动给她匹配了对手。 蓝光逐渐将她的全身包围,几秒后,光芒从头顶开始褪去,她目视前方,有些惊讶地眨眨眼,发现对手是个熟人。 “好巧。”程尚似乎完全忘记了这是在拳击台上,他举起双手朝着闻钦用力地挥着。 闻钦颔首,没和他废话,身体摆出起势的姿势。在对决中分心是大忌,她是不会上当受骗的。 不容程尚继续寒暄,她快步冲至他的面前呼出一拳,并未用上全力,这一拳她只是为了试试对方的水平。尽管她真的很讨厌敏感多疑这个性格,可她必须承认,有时它确实能帮助她很多,例如分析对手的战斗风格以及他的优、弱点。 程尚反应很迅速,躲过了这一击,冷静下来后他也开始正视这场比赛,眼神变得锋利起来。 这正中闻钦下怀,她非常讨厌别人对她放水了。很多Alpha经常把不和Beta、Omega一般见识挂在嘴边,闻钦对此表示不屑,输了是他们“大度”,赢了是他们实力,无论哪种结果都让他们赚足了脸面,其实这只是他们强行挽尊的虚伪行径罢了。 闻钦不再发起进攻,眼神在他的四肢上快速扫过,谨防着他的招式。 对决并未严格的时间限制,只需一方将另一方击败,系统监测到败方十秒后爬不起身即可自动退出比赛。当然为了防止某些人的恶意,生命值下降到四十,系统也会自动辨别胜负。当然出了虚拟对决场,就会发现生命值四十反馈到真实肉体上,不过是一些淤青而已。 与此同时,训练场大厅的悬浮电子屏上,正在显示着她们的对局,这可是难得一见的排行榜第一位和第二位的对决,还是吸引了一些学生的注意了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着,她们打得有来有回,精彩程度吸引了更多学生驻足观望。 这么多个回合下来,闻钦只觉得程尚比那群罪犯更难缠,他的拳法大多都是正规训练的动作,意味着闻钦很难用学到的招式化解他的进攻。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程尚的招式很眼熟,很不对劲,最后她归咎于一成不变的军校教学。 闻钦无法取得上风,意味着程尚也没有处于劣势,两人僵持着的结果只能是消耗对方的体力,这场对决似乎变成了体力的博弈,谁的储存量多,谁就胜了。 只有闻钦知道,这是不对等的博弈,即使她不愿意承认,但天生的基因限制,Alpha的体能天生就比Omega要出色。拼体力她肯定拼不过,只能找他的薄弱点击败他。 长时间的运动量,令汗珠冒出了头,一滴汗从闻钦的额前流下,停留在她的睫毛上,刺得她左眼有些酸涩,她分不出手,只能快速眨眼让汗珠分散。 闻钦看向程尚,发现他的脸颊红嫩,并未引起她的疑心,这些都是运动后的正常生理现象。她把注意力放在如何击败他上,不得不说,虽然体力、人数都是战斗的因素,闻钦始终觉得战术是不可缺少的。 即使面上两人打得难舍难分,闻钦发现程尚的招式大多都不是致命的,意味着怎么打,他都不可能一招制敌。她眯着双眼,她不信程尚就这么点实力,所以他还是藏着掖着了。愤怒有些时候会让场面变得难堪,还好闻钦掌握着度,这点怒气只会让她胜负欲剧增。 不再是防御的姿势,闻钦开始再一次发起进攻,速度比之前要快、力量比之前要重,她要让这些Alpha知道随意看轻人的后果。 此刻程尚就在她的面前,她踢出前冲膝,对方堪堪躲过,她又立刻使出后腿踢,程尚再躲避也来不及了,被她勾倒在地。闻钦乘胜追击,勾着程尚的那只腿,跪在他的膝弯内,双臂弯再勾着他肩膀处,让他不得起身。 十秒时间到,闻钦拿下了这场对决的胜利,直到系统播报时间结束,她还曾经在胜利的开心中,完全忘记了比赛已经结束。 蓝光缓缓将俩人包围,她们就以那样暧昧的姿势传回训练馆。闻叙在论坛里看到了俩人正在对战的讨论,即刻便赶来了训练馆,没想到刚踏进对决馆,就看到眼前这一幕。 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分开她们。闻叙大步上前,伸手卡在闻钦的腋窝,试图将她分离。 只不过这一块是闻钦的痒痒肉,突然被碰到,她被卸下力气,撑着的膝盖也随之一倒,这回她是真真切切坐在程尚的小腿上了,幸而闻叙架着她,不然她可能直接整个人趴程尚身上了。 突然有人从背后偷袭,闻钦有些生气地转头,却看到闻叙撅着嘴:“程尚是你想抱的那个人吗?”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闻钦摸不着头脑,她皱着眉头,思绪突然飘回到一个傍晚,她不小心掉进某人的怀里。 她怎么不知道闻叙这么记仇。 “松手。”闻钦说。 语气里的不满让闻叙立刻放开双手,闻钦终于能站起身来,程尚此刻也翻过身,坐在地上,豆儿大的汗水顺着他的脸侧滑落,让人不得不注意到他通红的双颊。 出于友谊第一的竞技精神,闻钦伸出手,虽然她还在喘着气,还是强撑起一个笑容:“坐着容易供血不足。” 幼时的场景好像又摆在程尚面前,闻钦的身侧是等得不耐烦的闻叙,而她背着光正笑着对他伸出希望。 程尚想他终于可以弥补幼时的遗憾了,这次他绝不会再懦弱地错过她。 他郑重而缓慢地伸出手,就在快要抓住闻钦的时候,一只手横空出现,用力将他拉起来。太突然了,他一个踉跄,另一只手又好心地扶在他的腰侧,帮助他稳住脚。 程尚忍无可忍地看向身侧的人,眼神在闻叙的脸和他的手上来回切换,似乎在说:“你在搞什么?” 闻叙自动忽略了程尚的“暗送秋波”,并且回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小钦也是刚刚战斗完,这种活还是交给我吧。” 闻钦想了想,觉得闻叙说得有道理,她确实没什么力气了,一个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她不再理会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踱步到一旁的储物柜,补充水分。 “松手!”虽然是同样的两个字,程尚说的格外有一股磨牙切齿的感觉。 俩人此刻不在闻钦的视线范围内,闻叙也就收回了他的笑容,一只手揉着他僵硬的苹果肌,另一只手从补给窗取出一条干净的毛巾砸在程尚的脸上。 “这么大人了,还脸红,你害不害臊。”闻叙不屑地说。 毛巾被程尚及时抓住,避免了掉在地上的悲剧,他不甘示弱地反驳:“你不是让我加油吗?现在拦着我又是什么意思,闻钦知道你控制欲这么强吗?” 闻叙的双唇一张一合,却没发出一点声音。话是他说得没错,难道程尚还分不清好赖话吗?就这种情商还想着追闻钦,不如趁早做梦去。 想明白了的闻叙,轻勾起唇角:“你的追求就是和她打架?”他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小钦最讨厌有人和她斗争了,不过他怎么会把这么关键的信息告诉程尚这个—— 闻叙想了很久,不知道用什么词才能确切形容他们之间的竞争关系。他咽了口唾沫,在心里补充道,程尚这个小偷。 对,程尚是盗走他和闻钦为数不多的相处时光的小偷。 ———— 进程已经过半啦,正文里的暧昧剧情很少,我在想要不要加一个车番,宝宝们想要妹宝和哥单独的,还是三个人一起的_(:з」∠)_ 乌龙茶的毕业舞会 5ha ita n g.c o m 临近毕业,学校空旷了很多,一些优秀的大四军校生早早被军队挑走,剩余大四的军校生还在四处投着简历,企图有人能收留他们。当然还有极少数的第三种,那种既没被提前录取也不主动争取的毕业生。 即使走了大半部分的毕业生,学校还是走形式般的办了一个毕业晚会。目的有两个,其一当然是字面意思,其二便是为了学生联谊,军校生作为优质资源,联邦巴不得多凑成几对,挽救一下可怜的出生率。 礼堂被装扮得有模有样的,学校甚至还请了艺术学院的学生来现场演奏。难得不用穿着训练服的学生们穿着精致的礼服,在礼堂里跳舞、聊天、也少不了那些在抱着落泪的。 角落里的闻钦拿起桌上的无名饮料抿了一口,她倒是还无法共情那些大四生,离别这种事情还没出现在她的生命里过,当然方怀远那种情况不算,他根本就没几天陪伴在她身边。 至于她为什么会出现在毕业宴会,不得不提到这几天死缠烂打的闻叙。 她赶去早练,他举着早餐在宿舍楼下等她;她上理论课,他就趁机混进教室;她晚练的时候,也是他在旁边陪练……这几天她听过最多的话就是“陪我去毕业晚会嘛”,用他的话来说,这可是人生仅有一次的毕业晚会,她作为妹妹,自然要陪着哥哥走过人生中的重要一程。 闻钦随手拿起桌上的甜点,狠狠地咬了一口,太容易心软也是缺点,她一定要改掉! 酥皮四溅,掉在闻钦撑着桌面的另一只手背上,她低头看去,发现自己随手拿的是蛋挞,有些心虚。 紧急深呼吸一下,她安慰自己,这没什么的,反而她的举止越慌张才越容易暴露她是个Omega的事实,她心安理得地吞下残余的蛋挞。别说,这味道真的还不错。 “好吃吧?”不知何时,闻叙出现在桌子的另一边。 闻钦斜了他一眼,“一般。” “一般那你还吃完?”他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 被戳穿的闻钦语气有些激动,瞪着大眼看他:“我那是不浪费粮食。”想看更多好书就到:po1 8a t. c om “真的不好吃吗?我特地做的呢。”说完,闻叙拿起一个蛋挞送入口中,对上她的视线细细咀嚼。 不知为何闻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仿佛他不是在吃蛋挞,而是在……不敢多想,她故作镇定地白了闻叙一眼,开口道:“我就没见过哪个被提前收录的人这么闲的,到底是哪只军队选了你啊。” 闻叙难得没有接话,而是笑着对她举杯。闻钦想着,这毕竟是他最后一次毕业典礼,还是不要拂了他面子。她也随手拿起一杯,酒杯碰撞的声音隐匿在音乐声中。 晚会进行到中途,程尚姗姗来迟,赶到闻钦身边的时候,她才发现他脖间的领结都有些歪了。闻钦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提醒他。 他歪歪头:“怎么了?” 闻钦正想上手,帮他理正。闻叙又抢先一步,揪着领结的一个角,有些用力地扯向另一边。 “我来就行。” 这样也好,闻钦才反应过来她伸出的手有多冒昧。在她心里,她总是把程尚当成另一个“闻叙”,是她不用忧心家庭纷争,便可以随意对待的哥哥。不管怎么样,她这种做法始终是错误的,没有人愿意当别人的替代品。更何况,她已经决定放弃那些所谓的称赞,她应该把程尚当成正常朋友看待。 至于闻叙,她暂时还没理清她们之间的纠葛。 程尚拍开闻叙的手,并未搭理他,转头对闻钦伸出手:“因为军队的事耽误了,希望没有错过你的第一支舞。” “我不会跳舞。”闻钦有些尴尬地咧开嘴角。 脑子里关于跳舞记忆的文件夹被缓缓打开,那是闻叙的十周岁生日,难得闻家都聚齐了,还给他办了一场宴会。闻叙非要和闻钦跳开场舞,九岁的闻钦还很笨手笨脚,在舞步后退时,不小心踩中自己的裙角,还好闻叙拉着她的胳膊,幸免于难。不过舞步的节奏还是被她打乱,结果可想而知。 即使她们还小,长辈们并未放在心上,但是这段记忆还是给闻钦留下了很深的阴影,直到她办十周岁宴会的时候,她直接取消了开场舞这个节目,从根源解决问题,一步到位。 气氛突然有些安静,闻钦抿紧嘴唇,难道不会跳舞也是弱点吗?这个她也要改吗? 前几天在训练场的那个晚上还记忆犹新,她那时补充完水分就准备回宿舍休息,结果闻叙和程尚就和现在一样,两个人严肃地站着,什么话也不说。 闻钦有些无助地闭上双眼,心里更确定一定要改掉心软这个毛病,再来一次,她不会再轻易答应闻叙参加这场毕业晚会了。什么人生最后一次的经历,明明他的人生,她除了第一年全参与了,更别提以后,他可能还会缠着她一辈子。 都怪闻叙,他这个巧舌如簧的家伙。 塞满了胃之后,这场宴会终于走到尾声。正逢周末,闻钦想起闻叙的话,走向宿舍的脚步顿住,转身往停车场走去。 有人拉住她的裙摆,她不得已转头,发现是闻叙,黏糊不清的声线:“我喝酒了,不能酒驾。” 闻钦无奈,只能带着他一起登上飞行器。等她开启自动飞行后,她才反应过来,这又是闻叙的诡计,而她又对闻叙心软了,她不免有些怨恨地瞥了眼坐得端正的闻叙。 特地与他相隔一个位置坐下,在到家之前,她决定不会再和闻叙说一句话。 闻家和学校同在中心区,不一会儿就抵达了,闻钦没有再理会闻叙,而是自顾自地往前走。 闻家的宅邸并不是完全智能化,保留了旧世纪的装修风格。她推开沉重的原木门,客厅背对着大门,即使是她有意撇开视线,沙发上依偎在一起的夫妻还是轻而易举地被她收入眼底。她愣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打扰她们罕见的二人世界。 不出几秒,身后传来轻佻的声音:“怎么不进去,在等我吗?” 这下好了,闻黎和方怀远听见声音同时转过身,闻钦尴尬地举起手,咧开嘴巴说:“嗨?” 距离上一次亲眼见到父亲还是前年她生日,快要模糊的模样在今晚被刻画加深,她在想这回之后,要几年才能再见到他呢。 真要算起来,兄妹俩和方怀远说过的话,甚至没有她们给家佣机器人下的指令多。面对面坐着的时候,闻钦难免会觉得拘束,她快速转头看了眼身边的人,幸好闻叙坐在她身边,不免得少了些压力。 对面的夫妻倒是怡然自得,闻黎用手肘戳了戳方怀远的腰窝,方怀远这才收敛一些,从抱着闻黎,变成了搂着闻黎。 闻钦细微地抽了下嘴角。其实在她看来,这点收敛完全没必要,虽然她们鲜少见面,但是这不妨碍闻钦能感受到这对夫妻的恩爱程度,不然闻黎也不至于在方怀远出任务时日日郁郁寡欢。 “小叙,你传讯息说有重要事情要告诉我们的,我们就一直在这坐着等你们。”方怀远说完,还转头对闻黎笑了下,真是一秒也不愿浪费。 “嗯,让你们久等了。”闻叙向对面颔首,又转头看向闻钦,停顿了好些秒,他默默低下头,“我毕业后不会进入任何军队。” “你爱的是闻钦还是妹妹” 关于宣布什么,闻钦承认她确实有设想过,很多想法从她脑子里一闪而过,甚至有一个奇怪的念想,是不是闻叙有交往对象了。不出一秒,她就断了这个念想,怎么会有人喜欢上他。 可她只觉得现下比大伯夸她又长高时还要让她难以接受。闻叙醉了吗?他在说什么胡话? 她身旁传来一口叹息,闻叙继续补充:“快毕业了,才和你们说,可能会让你们失望。”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闻黎关心到坐起身子。 方怀远瞬间虚搂着空气,他也只好坐正,随口问:“那你准备以后从事什么?” “进入军校之后,我才发现我并不适合当军人。我的资质平庸,远远比不上小钦。”闻叙看向闻钦,“她比我更适合走这条路,长辈们的夸赞时常让我觉得难堪,它们明明配上更值得的人。” 闻钦也直勾勾地盯着他,灯光从上而下包裹着他,有一瞬间她竟能看到他眼眸中闪烁的水光,一定是她看错了,一定是灯光的原因。 所以闻叙知道一切,却还是在折磨她。看着她在坑里垂死挣扎是他的乐趣吗?那既得者现在是觉得她躺平之后一切变得索然无味,所以要去找新的乐子了吗? 继方怀远和闻黎之后,闻叙也要抛弃她了吗? 闻钦有很多话想质问他,这是胜者对败者的垂怜吗、这是他对她的施舍吗、又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节点,偏偏在她放弃了所有之后、他到底把她当成什么? 看向闻叙的视线慢慢模糊,原来她真的从未看清过闻叙。她自嘲地垂下头,快速眨着眼睛,她绝不要为了这种人掉眼泪。 在闻钦看来,闻叙宣布的不是职业规划,而是对她的奚落。他所说的每一句都是对她的凌迟,一刀一刀割下她的肉,她变得遍体鳞伤,血液藏在皮肉下流淌。 “我想离开这个地方,开一家属于自己的甜品店。”闻叙收回目光,说话声音比刚刚小了很多。 明明闻钦晚上从未摄取酒精,她总感觉喝醉的是她,不然怎么解释她会听到闻叙这离谱的言论。她求救般把目光投向闻黎和方怀远,说点什么吧。 无论是什么,阻止他亦或是同意他,她顿感不对劲,脑海不应该冒出阻止他这个选项,这应该是她梦寐以求的事情啊。 “那你准备去哪个区?”闻黎对于离开这个词很敏感,她的丈夫常年在外工作,如今连她的儿女都留不住身边,她真的很想做一个尽职尽责的母亲。 “不了,我准备找一个偏远星球。”换个环境或许能让我静下来思考。闻叙并未把后半句说出口。 闻黎还想反驳什么,方怀远安抚般地拍拍她的背,很顺畅地接过话题,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那你确定你适合当一个甜品师吗?有没有考虑过资金方面的问题?你了解偏远星球的生存环境吗?” “我既然决定了,就不会轻易改变想法,那些难题等我经历之后自会解决。”闻叙不卑不亢地回答。 “说实话你们兄妹俩读军校的时候,我很震惊,我从未要求过你们走我的老路。既然你们找到了自己想做的,就大胆地去做吧。我们自知算不上称职的母父,但精神层面我们是绝对支持你们兄妹俩的决定的,当然物质层面我们也会提供帮助。”方怀远释怀地笑道,终于重新搂上闻黎,偏头看向闻钦,“那小钦呢,你是自愿的吗?” “我……” 就在刚刚她还觉得眼前的这叁个人才像一家子,她就像个小偷,偷听了她们幸福的家庭谈话。可是现在叁个人的目光同时放在闻钦身上,让她这个小偷无处遁形。 怎么样算自愿呢?她确实是自己选择读军校。那她愿意吗?大概吧。她从未想过自己的梦想。她自认为是个努力又平平无奇的人,就连上军校也是迫于无奈,向来是哪里愿意接纳她,她就选择哪里。一时间她竟然给不出一个准确的回答。 “感谢母亲、父亲的支持,我还有些话想单独对小钦说,就先回房了。”闻叙有些正经地朝她们鞠了一躬。 还没给出答复过来的闻钦被闻叙攥着手腕,拉入了他的房间。说实话,还得感谢他的打断,不然她肯定会很难堪地坐在沙发上,让气氛变得更沉默。 这间房的面积比闻钦的卧室小了很多,没有面对花园的窗户、也没有精致的小阳台。她一眼就看到了书桌上摆放的照片,有她小时候荡秋千的、有她生日时被奶油涂花脸的、有她刻苦训练的,甚至还有她读军校时被表彰成优秀成员的大头照…… 这些照片轻易将她的迄今为止的人生概括,她撇开眼却又瞄到床头柜上摆着她们关系幼时的合照,相框里的闻叙就和方怀远搂着闻黎一样搂着她,她现在看一眼都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闻钦敢保证他房间里最多的东西就是她的照片了。按理,她应该讨厌别人窥探她的生活,意外的她竟生不出一点气。坦白说,这些照片并未让闻钦感到不适,相反每一张都很温馨可爱,它们也没有被钉在墙面上,也没有被画上奇怪的连线或符号,它们被很好的过数装订,甚至每一张都有属于自己温暖的小窝。 她竟然从它们的身上感受到主人对它们的爱。 顺着她的视线,闻叙看到了那些还没来得急藏起来的照片,他急匆匆地拉着她走到床边,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他又发现床头柜上的合照,慌张地蹲下,挡住她的视线,结巴地说:“你、你看着我。” 房间内只开了缝隙灯,闻钦低头看向他,灯光并不能将他照亮。短短一个月之内,发生了好多事情,又或者说一个晚上的信息量就多到爆炸。话在她的喉咙中打转,她应该质问还是嘲讽,她一时间竟摸不清楚。 “小钦?是我晚上说得太突然了吗?”闻叙有些担心地看着有些滞愣的闻钦,“你放心,即使我离开了,我们也可以光脑联系,我依旧还是哥哥。” ——也只能是哥哥。 此刻的房间安静到让闻叙觉得闻钦要和他冷战的程度。他正准备接话,闻钦打断了他,面无表情地说:“你在可怜我吗?” 她缓缓抬起头,冷声:“我不会感激你的,即使你不让步,我也可以获得那些称赞。” 手指按在他的肩膀上,每说一句话就用力地点一下,“收起你伪善的样子,闻叙,你明明就是一个自私的小人。” 闻叙的身子被她推得摇摇晃晃。 “你不会以为我在难过吧?”她讽刺地勾起嘴角,嗤笑了几声,“少自恋了,我才不会因为你的离开而伤心呢,你走的那天我会开香槟庆祝的。” “你不难过就好。”闻叙也笑了。 看着他的笑容,闻钦强撑的嘴角有些下垂,她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怎么还能笑得出来,语气平平地宣布了一切后,又打算不管不顾地一走了之,留下她一个人游思妄想。 闻叙怎么可以这么无耻。 “你真该感谢你的自知之明,程尚和我说过,你在学校被欺负,让我多多关心你,”闻钦顿了一下,随即用力推开闻叙,“开什么玩笑,我才不想要安慰一个无能的哥哥,我宁愿我是独生女。” 她终于说出了最恶毒的诅咒,咒语化成一把发钝的剪刀,她想要用它剪去她们的亲情,可她怎么使劲也无法剪断,反而将这份感情反复磨砺、反复拉扯,她们终究还是变成了可憎的模样。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跌坐在地上的闻叙眼睛望着她,声音有些颤抖。 “当然,你走了别给我传讯息,我会当作没有你这个哥哥。”开了前面那个口之后,闻钦似乎更既无忌惮了,能想到的狠话像利箭一样全朝着闻叙掷去。 闻钦本想直接离开房间,路过书桌时,她没忍住又看了一眼照片,不解气地举起最新的那张照片,用力摔在地上,玻璃碎得遍地开花,笑容被碎渣尖锐的边缘划出伤痕,再也回不到最初的模样。 “收藏妹妹的照片,难道你是偷窥狂吗?”闻钦看着低落的闻叙。 清脆的破裂声异常响亮,闻钦的心里涌上一些不安又夹着一丝诡异的昂奋。她把目光重新转向桌面上存活的的照片们,细碎的记忆如同拼图一般迅速合拢,最后一个悖谬的猜想在她脑里滋生。 她皱起眉头,走回他的身边,试探性朝他伸出手。只见闻叙又扬起讨好的笑容,小心翼翼地将手搭在她的掌心。 闻钦也笑了,荒唐地笑了:“闻叙。” 她顺势拉他起身,她轻轻环住他的腰身,耳朵贴在他的脖颈,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肉,能从颈动脉感受到他蓬勃有力的搏动声。 而闻钦只是在想,他的心跳也跳得那么快吗? “你爱我吗?”闻钦的嗓音不大,甚至可以说是在挠痒痒,但她们靠得太近,他听得一清二楚。 几乎是瞬息之间,闻叙拉开了与她的距离,双腿往后退,直到他的腿弯抵着床头柜,他无路可退。 “你不爱我吗?”闻钦步步紧逼。 闻叙的神色恍惚,视线乱晃,唯独不看向她:“当然、我当然爱你。” “那你爱的是闻钦还是妹妹?” 爱无法掩藏 在闻钦的记忆长河中,有这么一条分流。 体会到长辈对于她与闻叙的区别对待后,她总是不自觉将目光也放在他身上,试图挖掘出他的弱点,压他一头。 然后她发现无论是比什么,闻叙都比不过他,他简直平庸到极致,她兴冲冲地跑到长辈面前炫耀,却只能得到他们严厉地教导闻叙该如何进步。那时她就知道了,闻叙的弱点在长辈眼中是代表他还有待上升的空间。 尽管如此,闻钦也没有气馁,她依旧抱着微乎其微的侥幸过着每一天,机会向来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她实在觉得这机会渺茫,产生了放弃的念头。但是命运并没有放过她,那些伪装拙劣的情感,她终于看得清晰。原来这些苗头早已出现,是她沉浸于执念里,疏于打理后,这片土地变得贫瘠,无法让它们茁壮成长。 “你在说什么,”闻叙僵硬地说,“你就是闻钦也是妹妹。” 闻钦没有再开口,执着地盯着闻叙。这期间房间内一片死寂,似乎谁先开口谁就输了。 即使闻叙偏着头,也能感受到她的灼热的视线,如同火星般,仿佛要把气氛点燃。在闻钦揭开一切时,他有过瞬间的心慌,他以为他会逃避,事实恰恰相反,她的注视给了他莫大的勇气。 “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收不回来了。即使是这样,你确定你要听吗?你确定你能承受住吗?”闻叙的语速很慢,生怕闻钦听不懂,垂头用食指勾住她的手指,“你可不可以不要害怕我?” “我有什么好怕的。”闻钦反常地没有甩开。 闻叙长呼一口气说:“对不起这么多年我的陪伴让你感到困扰、对不起这么多年让你一直生活在仇怨当中,最对不起的是在我要离开的前夕和你坦白———”他的视线终于不再闪躲着她,与她对视,郑重地说,“我爱你。” 爱是一个巨大的迷宫,路线时而曲折时而简单,它们既会平行也会相交,有不同的出口也有死路。在不知就里的情况下,每个人都在迷宫里徘徊。 闻叙总觉得他的迷宫是区别于其他人的混乱。他站在两条路线的交汇口,左边是亲情、右边是爱情;左边是康庄大道、右边是羊肠小道。明明最好的选项就摆在他眼前,他却犹豫不决。 无数次闻叙感谢过闻黎赐予他一个可爱的妹妹,从小到大,他从不羞于炫耀闻钦是她的妹妹。感知到自己感情后,他才明白小时候的举止有多么可笑。 当虚伪的谎言被揭穿,闻叙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的那些小心思。他私以为可以用家人的身份当他的护身符,然后他的所有行径都会变得合理起来,不过都是掩耳盗铃罢了。 自私的他连带着他的爱都见不得光。 可是咳嗽无法掩盖,爱也无法隐藏。 “我本想带着我的感情一走了之,是我高估了我的控制力。你说得对,我的确是个自私的小人。即使我会和你说,你不用回复我,但我仍然会卑微地祈祷你的回应;即使我知道这会给你带来不小的困扰,但我仍然讲出了这句极具负担的话。对不起,私自把我这份变质的爱传递给你,让你同我一起承担。” 忽然他停下来了,闻钦仍然直视着他,但他只是温柔地抚上她的脸颊,嘴角泛起苦涩的笑:“小骗子,明明说好了不怕的。算了,你就当我喝醉了说胡话。晚上回去睡一觉,明天早上起来通通忘记,我还是哥哥,好不好?” 闻叙本想刨开自己的内心,让闻钦看个透彻,但他忽略了闻钦可能根本不愿接受,然后他看到了闻钦的模样,勇气瞬间消失。 他所引以为傲的血缘终究还是背叛了他,血缘任性地把她们连接在一起,却又在道德层面上极力阻止她们在一起,没有东西比它更不讲道理。 瞬间无力感、落败感占据了他的心头,最终都化为心疼闻钦的酸涩感。 温热的指腹在她的脸颊上摩挲,泪水被抹匀,闻钦才意识到她哭了。 要戳穿闻叙的是她,要把这段扭曲的感情摆在面上的还是她,但是她还是哭了,就连她自己也不明白泪水为何而流。她受困于死胡同里太久了,早已忘记自己也是因为缺乏爱而一头扎进迷宫之中。 即使闻钦已经猜想到了闻叙的心意,但亲耳听到时,她还是懵了。 与她水火不容的哥哥怎么可以给她告白。 爱对于闻钦来说是个陌生的词汇,她没有拥有过爱。她的认知中长辈不爱她,只把她当作闻叙的参照物;母父不爱她,方怀远和闻黎只爱着彼此;她自己也不爱自己,她无数次唾弃自己执拗、拧巴的性格,她理所当然认为闻叙肯定也不爱她,没人会爱上自己的对头。 而现在,闻叙亲口推翻了她的认知,他告诉她,他爱她,是建立在亲情上更复杂的爱。可她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厌恶,而是如果她们不再是兄妹呢,闻叙还会爱她吗? 既然如此,她应该感谢这层血缘关系,还是痛恨这层血缘关系。 没有如果 前所未有的不安包围了闻钦,她有些喘不过气,奋力地掰开闻叙的手,任由眼泪肆意流淌,另一只手狠狠扇了闻叙一巴掌:“你算哪门子的哥哥,你知不知道这是违背伦理的!我恨你,绝不会当你的共犯!” 闻叙拉起她的手:“手疼吗?” 她的力道不轻,掌心瞬间火辣辣的,火苗迅速往身子里蹿,她的心也变得滚烫,烧得她失去理智,情不自禁地说:“疼。” 旋即一股轻风刮过她的掌心,隐隐压过那股刺痛感,她垂眸看着闻叙专注的模样。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明明他的脸也泛起了绯红,可他只关心她的手疼不疼。这种又酥又麻的刺痛感传到了胸腔偏左的地方,她不停地做着深呼吸,试图缓和强烈搏动的心脏,结果越调整越心乱。 “主犯是我,共犯也是我。是我非要打破伦理观念,是我非要爱你,一切都是我的一厢情愿,所有的罪与罚,我一人承担。”闻叙哽咽地说完这段话,强撑起一个微笑,“所以我惩罚自己流放边陲。” “请原谅我最后再无耻一回。” 他强硬地擒住她的双臂,在她的眼睛上落下一个浅吻。泪水渗入他的唇缝中,味道咸得他舌尖发涩。 闻叙曾在一本书籍中翻阅到,伤心的泪水咸味更浓。这是他第一次切身体会到闻钦的痛苦,紧接着他的眼眶也变得湿润。 如果苦楚不愿意放过闻钦,他会与她共同承担。 这个吻轻到闻钦差点以为这是她的错觉,但他唇肉湿热的温度是真实的,烫得她眼皮发颤,眼泪被热度蒸发,一时间她竟忘记了哭泣。 凭什么他随便说几句话,就可以抵消她所遭受的不公平待遇,他应该要与她感同身受才算真正的道歉。可她想了又想,却找不出他的一点错误,起码表面上他是个非常称职的哥哥。 难道这一切都是她的多虑所造成的吗?那她这些年的怄气全是无理取闹? 她慌张地后退一步,挣脱他的束缚,手抵在他的胸前,“闻叙,我真的好恨你。” “我知道,睡一觉吧,什么都会回到原点的。” 最后闻钦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她只知道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躺在床上、盖着被子了。 晚风从没关紧的窗缝溜进来,呼啦呼啦作响,闻钦无奈下床去关紧窗户。这才发现是下雨了,怪不得闻钦感觉脸上阵阵冰凉,雨点斜落在玻璃上,变成虚线,数不清的线条布满玻璃。雨丝的影子被花园内发亮的地灯折射在她的面庞上,她胡乱地抹开影子。 原来有人在陪她一起哭泣。 天色渐亮,闻钦就醒了。其实用醒这个词不太贴切,她根本一夜未眠。随便收拾一下自己,她便赶回学校了。 不知道该用什么模样面对闻叙,闻钦做不到无事发生。而在那对夫妻面前,她也无法保证能伪装好。 她这才理解了闻叙的话,有些事情一旦袒露,便无法恢复原状。 接下来的日子,闻钦用满满的训练填充自己的生活,她生怕自己闲下来。当她无法停止思考时,就会用这招。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只会用这一招,一成不变。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闻叙离开的那一天,他一直有给闻钦发简讯,但闻钦一条没回,她始终不愿面对他。 不知为何闻钦今天只安排了早上的训练,补充完水分,她瘫坐在地上思考下午该做什么训练,就在这时光脑亮了。 【闻叙:[图片]】 【闻叙:已经登上星际列车了,还有半小时就起航了。】 【闻叙:虽然这是一句废话,我还是想告诉你,爱你是我的责任,你不要感到负担。】 【闻叙:如果你不愿意见我,我便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闻叙:记得照顾好自己。】 如果再不赶去车站,可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闻叙了。闻钦手中的水杯倏然掉落在地上,水从杯口溢出,撑着地的指尖感受到湿意,她狼狈地拿着毛巾擦拭地面。 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毛巾被她蹂躏成一团,洁白沾染上污渍。无论闻钦怎么擦,只是把深色的范围扩大,无法将地毯恢复原状。她有些生气地将毛巾随手一扔,站起来热身,她决定再训练一组。 刚踏进训练仓,系统便警告闻钦,上午训练负荷,不易再进行运动,她只好无奈地走出训练馆。 走了好几步,她才发现步行的方向不是宿舍,懒得更改路线,便随意在校园里走着,直到路过停车场,她停下有些急躁的脚步,在门口前踌躇不决,深深闭上眼睛,她屈服了。 闻钦乘着飞行器赶到车站时,距离发车还剩五分钟。她开始在候车大厅内飞奔,拥挤的乘客变成阻挡她与闻叙相会的障碍,她越是想要避开人群,人群就越向她涌去,她从未觉得和闻叙相见是一件如此困难的事情。 困难到全联邦都在阻止她们。 刚跑到站台的闻钦只能看见星际列车飞驰出去的虚影,车头与空气撞击的声音让她的耳朵一阵嗡鸣。终究还是错过了,就差一小会儿的功夫,她呆滞在原地,如果她放弃热身,是不是结果就会改变。 ——如果她放弃执念,是不是结果就会改变。 站台空荡荡的,只留闻钦一个落寞的身影,明明没有上车,她却感觉心空了一块,伴同着星际列车一起远离了她。 “闻叙,我恨你。”在嗡鸣消失之际,闻钦留下了她的呢喃。 行走在候车大厅里,所有人和她背道而驰,这是她第一次认为别人的视线对她来说是种难捱的考验,路人擦肩而过的笑声,她都会神经兮兮地以为别人在嘲笑她。 一切的源头都怪闻叙,是他让闻钦变得不像自己,而这个元凶竟然还敢逃跑。 她简直要恨死闻叙了。 ———— 钦宝:我就不睡 番外h(假设告白夜,乌龙茶易感期到了) 闻叙强硬地擒住她的双臂,在她的眼睛上落下一个浅吻。泪水渗入他的唇缝中,味道咸得他舌尖发涩。 他曾在一本书籍中翻阅到,伤心的泪水咸味更浓。这是他第一次切身体会到闻钦的痛苦,紧接着他的眼眶也变得湿润。在酒精的驱使下,他顺着泪水的痕迹一路向下,吻落在闻钦的脸庞各处,经过眼睛、鼻翼、嘴角。 似乎这样就能将她的痛苦全部抹除。 时间好像在此刻静止了,闻钦浑身僵硬,她没想到闻叙会得寸进尺到这种地步。她应该怎么做?推开还是任由他继续。 闻钦呆滞地站在原地,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闻叙斜着脑袋,与她凑得更近了一些。他的鼻尖戳在她的脸颊上,痒痒的。但此刻她更在意的是,由嘴唇传来柔软的触感。 就像是敲打在她的灵魂上,引得她浑身颤栗。 唇瓣明明已经是毫无间隙的情况,闻钦总感觉她们之间就像隔着一层膜。泪水从缝隙里流入,她也尝到了咸味。 不等她回味一下,唇上的触感变了。闻叙微张双唇,把她的唇肉纳入自己的口腔之中,同时也把她的泪水舔舐干净。她下意识地把嘴紧闭,他无法再进一步,只能反复吮吸着她的唇珠,鼻尖也随着他的动作,在她的鼻翼旁顶撞。 闻钦的鼻腔时不时被迫挤压,有些难以呼吸,她张口想要提醒闻叙,却给了他侵入的机会。狡猾的舌尖顺势而入,在她口腔的前部试探着,只在她的上下齿缘游离。可是口腔就这么点空间,就算她极力地缩起自己的舌头,还是免不了会产生触碰。 舌头快被闻钦折磨得抽筋,她终于不再躲藏。只是当闻叙的舌尖再次凑上来的时候,她狠狠地咬了他一口。随即她挑衅地看了一眼他,血液混合着口津在俩人口中蔓延,铁锈味在味蕾上爆发,隐隐压过了原本在舌尖上跳跃的酒气。闻叙却没有后退,伤口紧紧地贴在她的舌尖上,就仿佛她是什么灵丹妙药。 下一秒,闻叙的手覆在她的眼睛上。黑暗中,闻钦感觉到他抽离了她的嘴唇,但应该离得不远,他呼吸的热气带着浅淡的酒味还扑撒在她的人中上。 “从现在开始,我给你叁秒时间,如果你不躲开,那我就要继续了。” “叁。” 他多狡猾啊,明明手挡着她的眼睛,她怎么逃。 “二。” 她现在逃还有时间吗? 最后一秒闻叙没有说出口,他便再次贴了上来,攻势比刚刚更猛,迫不及待地将他的舌尖挤入她的口腔,肆意搜刮着她的领地。他从未如此强势过,一时间竟让闻钦愣住。接吻产生的咕唧声在她的耳边环绕,响得她的脑子昏昏的。 闻叙的另一只手掐着她的腰,这架势像是要把她融入自己身体里,可他现在就是个行走的热源体,即使隔着布料,她也感觉她要被烫熟了。 这不对劲。闻钦伸出手,摸到他裸露在外的肌肤,他的体温很高。她恍然大悟,他的易感期到了。也就是在这一秒,一股浓郁的乌龙茶味钻入她的鼻腔。 闻钦扯着他的胳膊,试图拉开他们的距离。闻叙以为这是她抗拒的信号,他变得更急躁。 为什么她不愿意接受他? “不要拒绝我,好不好?”闻叙贴着她的额头,小心翼翼地说。 “闻叙,你清醒点。没发现自己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她推开闻叙的肩膀,看见闻叙的眼眶红红的,泪水要掉不掉的。 “我易感期到了,小钦能不能也帮帮我?” “我——”拒绝的话还没有说出口,闻钦就被推倒在床榻上。 “算了,你说的话,我不爱听。”闻叙压在她的身上,嘴巴靠近她的耳朵,引诱地说:“我帮你做决定了,好不好?” 他的话看似都给她留了余地,让她有选择的权利,可他的每个行为都是强势的,主动替她选择了答案。 为了闻叙的毕业典礼,闻钦今天特地穿了条裙子,没想到更方便了闻叙的探入,他的拇指在她的底裤上摩挲着,温热从布料传递到她的神经末梢上。 “闻叙!” “你不要说话。”说完,他将自己的手指伸入她的口腔中,两指夹着她的小舌,变换着形状,口津从她的嘴角溢出。 另一只手在闻钦不注意时钻进她的底裤中,与她亲密接触,干涩的地带因为温柔的揉捏而感动,流出感动的泪水。有了润滑剂,闻叙的手更加灵活,比起第一次手法上的生疏,他似乎也更加熟练了些,知道哪个点是她的敏感点,柔软的指腹按在凸起部位,打转、按压、揉搓。 一滴热泪掉落在她锁骨上,她抬眸望去,闻叙的眼尾泛着潮红,水汪汪地看着她。双眼对视的同时,一股瘙痒感以尾椎为起点,向她的四肢延伸,她浑身酥软。 分明是他用手,斩断了她们的兄妹情,他怎么还敢委屈。 “混蛋。”口中的手不知何时撤走了,她终于可以开口说话。 “嗯,混蛋接下来还要做更混蛋的事情。”他不再给闻钦说话的机会,掰着她的肩头,将她翻了个面,再用领带捆住她的手,欺身把她压在身下。 皮带解扣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响起,随即一阵布料窸窣的声响。滑腻的柱状物在她的腿间穿梭,她企图反抗,第一次发现闻叙的力量这么强。 刚刚关闭的阀门,再次决堤。泪水分明模糊了闻钦的视线,她歪过头,却清晰地看见相框中年幼的兄妹俩正亲昵地拥在一起,面上是嘲弄她的笑意。 这算什么?难道以前都是他故意输给她的吗?机体上的差距靠她的努力真的弥补不上吗? 她放弃了反抗。 腿间的性器似有越磨越粗的趋势,水声逐渐盖过她们的呼吸声,他正在逐渐侵占着她的感官。 眼睛、耳朵、鼻子…… 他就像条鱼一样灵活,游弋在她的身体每个地方。有一瞬间,她觉得她也被同化了,颊侧长出了腮,皮肤化为鳞片,而她拼命争取的水源,是来自于他腺体散发的乌龙茶。 房间里的空气被她们吸入,呼气时的热气,都变成了房间升温的因子。 在这种环境下,她变得燥热,皮肤慢慢沁出一层薄汗,让闻叙难以抓住她,他只能更紧贴着她,生怕她逃跑。 龟头在腿间挺到最深处时会碰到被她们垫在身下的纱裙。粗糙的质感,让他难以把持自己,清液自他的马眼流出,充当润滑剂。慢慢地,乳白色的浓稠液体也渗了出来,在抽插间,涂满了闻钦的大腿内侧,隐藏在裙摆之下,就如同她们俩正偷摸地在房间内做一些隐晦的情事,这都是不被允许的。 闻叙当然清楚地知道这点,但他任由自己被情绪支配。如果他即将被流放,起码他身上要背负一些罪孽,不然他怎么甘心。 闻钦的发丝被汗液黏腻在肌肤上,闻叙想要毫发无伤地拨开它们费了点功夫,他松开了一直紧咬的下唇,转而咬上她的腺体,咬破的瞬间,血丝和他的信息素一同灌入她的身体里。 心头的郁结终于有了将要解开的迹象,他强忍着自己的欲望,不进行永久标记,那就让闻钦记住他的味道。 正如闻钦所说的,他的确是一个极其卑鄙、自私的哥哥。 即使她们心思各异,但她们的身躯在今晚真正做到了相融,合二为一。 ——— 膜拜蛋挞少校 “听说小钦又升军衔了,恭喜呀。”大伯举着酒杯,脸上满是笑意。 旁边的二伯拍拍大伯的肩膀,打断他:“现在应该改口叫闻少校了哈哈哈哈哈。” “大家言重了。”闻钦一脸谦虚。 诸如此类的恭迎话,闻钦已经听了无数遍了。她的军职生涯确实算得上功勋显赫,以优秀毕业生被收录第八军团时,她的上尉军衔已经高于其他同学。第二年她带队击溃了当初贩卖抑制剂的余孽,上级给她颁发了二等勋章。今年也就是第叁年,前段时间歼灭了一个贩卖人口的小团伙,正式授予她少校的军衔。 放眼全部联盟军团,闻钦如此迅速的晋升之路也是少之又少,一时间她风光无限。 “没想到小钦会比你哥更争气。”二伯这话说得气氛霎时冷下来。 “好好的日子,提他做什么。”大伯瞥了二伯一眼,转眼笑着对闻钦,“来,大伯敬你一杯,祝你节节高升。” 闻钦不由得在心里嗤笑,大伯变脸的速度堪比星际列车,四年前的他把闻叙捧为闻家的栋梁,而今天的他对于闻叙闭口不谈。她和闻叙就像商品一样,被冠以高价的才能入得了他的法眼,得到他的认可。 “谢谢大伯。”闻钦握着酒杯的指尖泛白,牢牢扒在杯壁上。 没有了闻叙的存在,所有的剧情都如闻钦想象般进行,彼时渴望的称赞、期盼的目光全都落到了她身上,前所未有的畅快围绕着她。 没有他的日子,她真的顶替了他,成为了长辈口中的骄傲。 难得的休假日,闻钦就浪费在了早已听腻的长辈们的交口称赞中,但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又一次在心里肯定自己,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只是无数个深夜,闻钦躺在床上,会幻想这一切是不是一场梦,梦醒了,或许他就会回来,再次夺走她的一切。 结束了宴会,闻钦回了趟家,毕竟也很久没过母父了。方怀远两年前提前退役了,说自己身体吃不消,在闻钦看来,他只是舍不得闻黎独守空房。 “母亲,父亲。”闻钦微微鞠躬。 “快过来坐,我们又不是你的上级,没必要这么客气。”闻黎招招手,指着自己旁边的空位。 闻钦并没有坐过去,选了一个距离不远不近的单人沙发,她挺直背脊,这是她长久以来的习惯。 “在军队会不会累啊,有什么想吃的吗,我让家佣去做。” “不会,没有,不用了。”闻钦颔首,“看见你们身体健康,我便安心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房休息了,明天还得返回军队。” 闻黎张张嘴巴,还想着说些什么,只能看见闻钦离去的背影,她叹了口气。 旁边的方怀远搂上她的肩膀,安慰道:“难得的休假让她好好休息吧。” 回到房间的闻钦,立刻垮下肩膀,站在窗户前放松自己。秋千孤零零地立在草坪上,她移开视线,侧眸望见纯白的绣球花挤在一起,就像夏日骤雨来前形成的浓积云,好看但单调。机器人也会偷懒吗?亏她叨念了好久花团锦簇的绣球花,她有些失望地关上窗户,准备关灯睡觉。 翌日,闻钦本准备和母父一同用过早饭再返回军队的,等她进食完毕,也没见到俩人从楼上下来,许是还在睡觉,她没有再等下去。 【程尚:有任务,速回。】 休假还有半天才结束,又临时接到任务,叁年以来,这种事时常发生,闻钦有时候觉得她不是在当军人,而是在当机器人,上头给她颁发指令,她就要严格执行。 有些不耐烦地关上光脑,她却也没有再留念,即刻坐着飞行器返程。刚落地,就看见程尚守在基地门口,候着她。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闻钦进入第八军团后的一个月,程尚就被调过来了。这些年她一路晋升,他便一直作为她的副队,陪伴在她身边。军团里的熟人也不止程尚一个,还有之前的同桌陈宁也在,有熟人在身边,她的军队生活也就没那么枯燥乏味了。 程尚走在她身后,大约距离了半步的距离,向她禀报情况:“距上级通报是一群星际强盗看上了3422星近期挖掘的鎏金矿,被当地警方发现后,就绑架了周遭的市民作为要挟,双方现在僵持不下。具体人数还未得到确认,有些棘手。” “知道了。”闻钦面无表情地回复,随后走向办公室。 半小时后,数架星舰停在广场上,闻钦和程尚身着一身黑色的作战衣登上尾端的星舰,她们作为本次行动的主指挥和副指挥,主要在后方部署战略,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是不需要她们出手的。 抵达3422星边陲时,已到深夜,鎏金矿的位置位于东南角,闻钦跟随大部队降落在西北边境安营扎寨,她安排了另外一只精英小队从东南角的背后包围。 “先在这驻扎吧,派先遣小队去探察一下情况再作安排。”闻钦指着悬浮屏上的军事地图,转头对大家说。 “收到。” 第一次作战会议很快就结束了,闻钦没有第一时间离开会议室,她的目光在悬浮屏上凝视了许久,直到眼睛酸痛,她闭上眼睛,后仰在椅子上揉着眼睛。 “休息会儿吧。”是程尚的声音。 “这才刚开始。”闻钦睁开眼睛,“晋升之后,上头有好多双眼睛盯着,我必须将群众毫发无伤地救出来。” 来到这个星球才发现此星地形复杂,鎏金矿刚好藏在山岩之中,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段。闻钦是可以使用强制手段,但人质的安全无法得到保障,她可不相信那群星际强盗会和她玩怀柔战术,一时间竟束手束脚。 升上少校后,闻钦也是第一次执行如此严峻的任务,肩上的两杠一星压得她有些喘不上气。 “你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 闻钦盯着天花板上的军绿色花纹,不知在想些什么,低声呢喃:“这是我该承受的。” 随即她站起身,朝身后挥挥手:“休息去了,你也早点睡。” 她们是配合默契的搭档,也是志同道合的朋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闻钦忽然开窍,察觉到这份友情有变异的迹象。她支支吾吾地询问陈宁,有没有察觉到程尚异样的感情,她生怕是自己误会了,闹个大乌龙。 结果陈宁打趣她,整个军队估计只有她还在怀疑程尚对她的感情。 自那以后,闻钦开始躲着程尚,减少和他的接触。她给不了程尚想要的,只能选择逃避。后来是程尚堵着她,一脸严肃地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顿口无言,只记得他说的那句话。 “我甚至还没和你表达心意,你就开始躲着我了,这对我也太不公平了吧。起码在我主动告白之前,我们还是朋友,不是吗?” 闻钦再没有明目张胆地躲着他,只是相处时,脑子总会想,明明知道他的心意,还把他当朋友相处,她这样做究竟是对是错。 正是因为她敏感的性格,生怕自己伤害到程尚,可转念一想,追求是他单方面发起的,她又为什么要对拒绝他的行为感到愧疚。她就站在理智和感性的界限来回拉扯,一旦偏向哪边,另一边就会对她发起讨伐。 看来无论是哪种感情,她都处理得一团糟。在厘清它们的思路没有形成之前,她只能选择逃避。 她缺少的不是爱,她只是缺少一个带领她走出死胡同的人。 消失了两年的乌龙茶 第二日先遣队带回来的消息并不乐观,强盗堵在洞口,她们无法确认人质位置,只好另做打算。 闻钦手撑着下巴,陷入沉思,如果单单盯上鎏金矿,那么在警方同他们谈判时就应该松口了。这也是闻钦断定这群强盗不会使用怀柔政策的原因,那么到底是有什么原因值得他们绑架这么一大群人的呢。 幸好天无绝人之路。先遣小队绕着山谷搜寻,鎏金矿并不只有一个出口,其余大大小小的出口都有专人把手,而她们发现了一个较为隐蔽的出口,驻守的强盗也只有几个人。 当地警方给的情报里并没有这一条。闻钦转过身,目光在会议室扫了一圈,语气很平淡:“为什么没人提出这个问题呢?” “怎么回事,联邦雇你们是来吃干饭的吗?这么重要的情报都能忘记!”一位丰腴腻脂的中年男人站起身,朝着会议室内当地的警方发难,激动得像是要跳上桌,下一秒他又收放自如,转头对闻钦讪笑道:“我平时事务繁忙,都不太清楚鎏金矿周边的具体情况,给闻少校添乱了。” “各位现在还有要补充的情报吗?”闻钦手撑在桌子上。 会议室开启了长达十几秒的安静,闻钦环顾四周,捕捉到一位神色慌张的女性。 “知情不报的话,会按照妨碍公务进行处理。”她慢条斯理地说。 “我……我知道有一条很偏辟的小路。” 中年男人的反应比闻钦还大,挤成肉缝的眼睛瞬间瞪大,极其不礼貌地用手指着那位女性,语气急躁:“杨主任要为自己说的话负责啊,别是太慌张记错了,浪费军方资源。” “无妨,反正现在没有出路,有什么方法我都会试一试的。”闻钦打断了男人,转头对属下部署起来,“派一支精英小队,跟着这位杨主任去探查,发现任何情况及时汇报。” “麻烦杨主任走一趟了,”闻钦朝她安抚般一笑,“我们会保护好你的安全的,不用担心。” 遣散了当地领导之后,闻钦陷入沉思。看来之前情报的真实性有待商榷,她在心里长叹一声,暂时还不能和他们撕碎脸皮,但事情绝没有表面这么简单。 不管怎么样,救出人质是头等大事。 事实证明杨主任并没有记错,精英小队确实在山体后方发现一个小出口。闻钦迅速开始部署行动计划,她预备让精英小队先行进入洞穴,暗中把驻守在附近出口的强盗击败后,其余士兵再兵分两路,将剩余强盗一网打尽。 嘱咐完注意事项,她也一并起身。 “你也要去吗?”程尚抓住她的手腕。 “嗯,计划随时可能发生变故,我必须在前线才能掌握局势。你作为后备力量,如若出现意外,指挥就交由你来安排。” “还是我去吧。”程尚皱眉。 “我现在还是主指挥,你应该听从我的命令,程副官。”闻钦往下睨一眼,手抖了抖,冷声说。 “……是,”他看着闻钦的背影欲言又止,在她离开会议室之前,还是说了句,“注意安全。” 事实上,闻钦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固执,只是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如果不去,她一定会后悔的。战场上最忌讳的就是控制不住的情绪,但成谋不说,覆水难收。再者她的作战能力比程尚要强,应该是不会出差错的。 岩石之后是埋藏好的后援军队,闻钦也在其中,她远远看见,洞口驻守的强盗被精英小队成员从后面偷袭,击倒在地,甚至来不及发出求救声。 看见为首的成员打出手势信号,闻钦迅速带领士兵冲入山洞。她举着枪,在前方探查情况。 应该是刚开发的原因,这个出口的大小仅供矿车出入。从远处不断传来机械声,闻钦她们还需时不时提防因震动而从头上掉下的碎石。 越往里走,空气越稀薄,闻钦示意她们行动减缓,以免造成氧气不足的情况。 幸而每间隔五米,岩壁上便安装了最廉价的灯管,用以照明。不然后援军摸进来,还得打着手电,这样就增加了被强盗发现的几率。 谨慎地走了大概有十分钟,道路终于变得宽阔,闻钦知道这是快走到中心区域了。她停下脚步,低头在通讯器上操作一番,随后率领一支小分队探路。 刚出洞口,旁边有作为承重的岩石墙,闻钦闪身躲在后面。她探出头,发现里面别有洞天,不远处闪着光芒的鎏金矿正被大型的机器采挖着,人质手上戴着镣铐,做着流水线工作,而零零散散的强盗有些瘫倒在躺椅上休息,有些虚拿着枪站在人质身边。 往另一边望去,尽头有一扇铁门紧闭着,门口的强盗倒是固守岗位。不妙的预感愈演愈烈,闻钦的第六感告诉她这极有可能就是强盗绑架人质的主要原因。 不容她多想,按下通讯器侧边的按钮,士兵井然有序地冲进来,将懒散的强盗一网打尽,迫于火力压制,他们抱着头蹲在岩壁边。 到目前为止的计划都进展得异常顺利,竟让闻钦生出不安。她掏出枪,快速击倒驻守在铁门前的强盗后,在强盗身上搜索一番,让她发现一张通行证,顺利开门。 闻钦出任务时向来情绪稳定,只是开门后的场景还是让她有些咋舌,两侧整齐地摆满了铁床,人质被镣铐帮在床上,个个看着肌黄面瘦。她们的手臂被统一露出,她凑近,看见数个细小的针眼在她们的手肘内侧错落。 针眼分明,有新鲜添上的,也有即将要愈合的。距离闻钦出任务的时间不过短短两天,这群海盗怎么能做到改造了鎏金矿的内部环境,还造成了这么多针眼。 身后的士兵紧跟着她的步伐进入这个房间,快准狠把剩余强盗控制住,只是侧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不清楚有没有漏网之鱼。 “其余人继续搜,尽量保护人质安全,通知医疗队。”闻钦语气难得的重。 携队往侧门走去,闻钦发现里面大相径庭。这个门就像过去和未来的分界线,不同于前面的黄土岩壁,走廊由高新材料构成的,金属灯罩透着幽蓝的光,给人一种科技又迷幻的视觉效果。 走到尽头是另一扇门,闻钦拿起刚刚的通行证扫描,结果警报拉起,显示权限不够。她用通讯器呼叫技术人员过来,不出片刻,机关被卸下,门自动打开。 顷刻之间,各种信息素融合在一起的味道扑鼻而来,闻钦强行压下想要皱鼻的反应,她必须保持面无表情。 进入军队叁年,各种危机都被她躲过了,不能在这种细节上出现纰漏。 场景比刚刚的房间还要令人震惊,数不过来的铁牢有序排列,里面的人质有的紧闭双眼瘫倒在地、有的抓着铁栏呲牙咧嘴、有的面色潮红扯着自己的衣服…… 在众多信息素中,闻钦竟然闻到了一股淡雅的、没有攻击性的气味,一度让她产生错觉,她转念一想,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该出现在这里。 幸好有Alpha队员提醒大家要小心,闻钦这才下达命令,先给人质注射抑制剂,以防发生易感暴乱。迅速安排人员进行营救,闻钦也加入其中。在里面待的时间越久,她的神志就越模糊,若是贸然离开,定会引起怀疑,她只好加快了速度,绝不能在此露馅。 救援进行到最角落,闻钦僵滞在原地,晃晃脑袋,熟悉的味道被迫吸入肺里。味道是很难留被记住的,但只要再次闻到,那些被尘封的记忆就再也关不住了,她用大拇指狠狠掐向另一边的虎口。 然后她终于确认,铁笼里关着的真的是他。 消失了两年的闻叙。 蛋挞拯救乌龙茶 93p e.c om 星历3253年,是闻钦进入军队的第叁年,也是闻叙离开的第四年,更是她们失去联系的第二年。 最开始,闻叙日日给闻钦传简讯,文字很精简却把他的日常琐碎概括完整,即使闻钦一则没回,他也坚持不懈。而她们这种单方面的联系在两年前突然中断了,闻钦以为他厌倦了一味的付出。 再重逢时没想到是这种场景,男人的头发很浓密,应该是许久未曾修剪,已经长到了他的下巴,眼睛被厚重的刘海给遮挡,胡茬布满下巴,整张脸只有中庭露了出来。他蜷缩在地上,不知是晕倒了还是睡着了。视线再往下,看不出原来颜色的衣服上布满了裂口,而每一个口子上都长满了线头。 神奇的是闻钦只看一眼就认出眼前的男人是闻叙。 “闻叙?” 看见男人四肢微微动了,额前的刘海开始颤抖,但闻钦并不能确认他是否清醒过来,亦或是梦魇中的翻身。 她伸向腰带上的口袋,取出抑制剂。双臂被他缩在怀中,她只好伸进铁栏中,刚触碰到他,男人浑身一惊,小心翼翼地抬头。 视线相撞,闻钦很难形容那是一种什么眼神,她从未在闻叙身上见过,以至于她竟然想上前抱住他,她将这种冲动归类于受到Alpha信息素的影响。看好文请到:2hh p.c om “手伸出来。” “小钦……?” “是我。” 闻叙突然躲得更远了,整个人蹲坐起来,用手颤抖着将头发捋到前面,遮挡住自己的脸,仿佛他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存在。 “队长,我们来吧。” 闻钦看着两个队员冲进铁笼之中,配合默契地一人一边把闻叙压制在地上,他的喉咙发出沙哑的呻吟。挣扎中,他不小心与闻钦对视上,眼神有慌乱、有闪躲、还有一闪而过的不可置信。 另一个队员本来想撩他的袖子,但是衣服太脆弱了,被撕开一个更大的口子,队员没心思去管那么多,闻叙挣扎得更加剧烈,如果不尽快解决,两个队员都要压不住他。队员也没在乎有没有打到具体血管,直冲闻叙手臂扎去。闻叙从一开始的剧烈挣扎,到逐渐安静下来,队员松开手,他还是以同样的姿势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作为旁观者的闻钦目睹了一切,耳边救援的声音提醒她,她应该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而不是拘泥于儿女情长。她狠心地撇开视线,一报还一报,总该有一次是她先离开他。 很显然,闻钦还没有原谅他,又或是她从来就没原谅过他。 救援行动进行得很快,这是最后一个隐藏房间,被抓住的强盗们被集体圈在之前的角落。救下来的人质经过简单的处理,都送去当地医院救治了。 吩咐下属将强盗们压回本营,闻钦决定亲自问审。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犯人四肢被铁链拴住,轻微一动就引起刺耳的金属碰撞声,他满不在乎地说:“还能是什么,贪财啊。” “你知道抢占公有土地、绑架人质、私下进行人体实验会判什么刑吗?”闻钦从容不迫地绕着他转圈,在他耳边轻念,“你不说,有的是人说,说不定到时候还要加上一条结党营私的罪。” “我、我只是个小喽啰啊!什么都不知道!”剧烈晃荡的声响几乎要盖过他的声音。 “这样的话,你留到军事法庭再说吧,我没空听,还有其他人犯人要我审呢。”闻钦长叹一口气,摆出要离开的架势。 “等、等等!” “……” 3422星独立于十二大主星之外。早些年十二大主星为了争夺权力和地盘,在3422星肆意妄为,直到联邦颁布了和平条约,各主星才收手作罢,只是可怜3422星之前作为战场根据地,各类核武器带来的危害,令此地生灵涂炭,后又因为资源贫乏,不被离3422最近的瑞安主星重视。 闻钦走在街上,意外发现楼房没有想象中的破败,比之前去过的威亚主星的14区还要繁荣。这种诡异感到她踏进了当地的政府大楼还在延续,光洁得可以反射出影子的地板,楼内的清洁机器人比前台还要工作努力。 “真是辛苦你了,闻少校。”区长起身迎接,“快来坐下。”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汇报完我还有事要处理,多谢区长好意。” “行吧。”区长又坐回椅子里。 “此次救援行动,共抓捕243名犯人,”她语气一顿,视线不禁往区长手中的茶杯看了一眼,花纹繁华而精致,应该是难得的茶具,“获救人质高达376名,经过检查后暂无严重生命危险,私运的鎏金矿也已被拦截,不日便能赶回星球。” 她视线一转:“鉴于此次事件的严重性,我如实禀报上级后,会派专员进行调查,矿洞中可疑的人体实验,定会给区长一个交代。” 区长杯中的水忽地倾洒几滴出来,他的语气有些慌张,勾起僵硬的笑容:“犯人已经缉拿归案,剩下的……我们当地警方会进行调查的,就不劳烦上级部门了吧。” “我也是按规定做事,区长不必客气,那么我就不打扰您了。”闻钦没有再理会区长的劝阻,快步走出门。 假设按照规定行事,审问、调查应当交由专业的检察官进行,闻钦只需要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如实禀告就够了,但她今天僭越了,私下越权审问犯人,她自己也搞不清这么做的原因。 回到大本营,闻钦看见士兵们开始收拾东西,算算日子,明天就该返航了,她无所事事地走在回帐篷的路上。 “队长好,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啊。”陈宁拦住了她。 闻钦一脸疑惑地看向陈宁,汇报需要很多时间吗? “不是,”陈宁拉着她走到帐篷后面,“你哥不是也——”她快速转了个话题,“你没去看看闻叙吗?” “他又没死,有什么好看的。” “就算他离家四年,怎么说他也是你哥啊,况且——”陈宁突然不讲话了。 “况且什么?” 她露出为难的表情,闻钦反而更好奇,反擒住她的手臂,语气里是她没发现的强硬:“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哎呀,就是上学时候,他让我多多关照你。你没发现他总是在你出事的时候,第一个出现吗?”陈宁用另一只手的食指比在嘴边,干笑道,“你千万别告诉你哥,我当初可是收了贿赂的。” 抓着陈宁的手陡然松开,闻钦蹙额,她以为的碰面不是巧合,是他的有意为之;她以为的嘲笑,其实是他的担心;她以为他受到讥诮的离开,其实是他看见她无恙后的安心。 关于事情的真相,闻钦其实已经摸到一点边缘,只是她不愿去深想,而现下陈宁直接了断地将最后一个线索给她补上,她躲无可躲。最后她不得不承认那两年的断联,大概率不是闻叙的厌倦,而是他的身不由己。 那么她到底在怄气什么呢? 乌龙茶卖惨 病房门口的观察窗,让闻钦一下就能把躺在病床上的闻叙收入眼里,即使是睡着的状态,他依旧把自己瑟缩在一角,忽然他猛地一动,闻钦没多想直接冲进去。 等她跑到床旁,闻叙又安静下来,闻钦松开了一直握紧的拳头。随手扯了张椅子坐下,百无聊赖,她开始细细观察着他。 侧着睡脸颊都堆不出一层肉,从宽大的衣袖总露出来明显的尺骨小头,尖锐得像是要刺破皮肉。 闻叙瘦了,这是她得出来的结论。 发丝堵在他的鼻尖前,可能是感觉到瘙痒又或是呼吸不畅,他轻轻拱鼻。闻钦见状,下意识伸出手,替他拨开头发,男人却应激似的紧紧攥住她的手腕。 可以很清晰地看见,他眼里的警惕慢慢转变为难以置信,随后闻钦的手腕被他在手里仔细把玩,他滚烫的体温似乎要将她的肌肤融化,然后她听见他说。 “你终于肯见我了。” “你在说什么?” “对不起啊,这些日子没能联系你,”他垂下头,语气低落,“也难怪你不愿意来梦里见我,都是我的错。” 闻钦愤力挣开,抓紧他的衣领:“清醒点,这不是梦。” 说到底闻钦也不清楚自己在气什么,反正看见闻叙这样,她就是很不舒服。 “你以为在梦里道歉就可以一笔勾销吗?” 闻叙眨着眼睛,抽出压在身下的手,抽了自己一巴掌,大概是意识到疼痛,他往后退了一步,闻钦被惯性带着,半趴在床上,幸而另一只手及时撑住。 “你躲什么?”闻钦松开领子,揉了揉支撑的那只手。 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我、我现在很丑,你别看。” “你能不能正常点!”她顿感无语,以前怎么不知道闻叙是个爱臭美的人,一把掀开蒙在他头上的被子,“我来这里不是看你发疯的。” 本来还在和她争抢被子的闻叙力气逐渐减小:“对不起,重逢的场景被我搞成这样。” “你知道吗?我真的很讨厌你每次脱口而出的道歉。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总在说对不起。你告诉我,你究竟对不起我什么了。”闻钦低声怒吼。 “……对不起。” 闻钦从鼻腔呼出一口气:“你就没有别的要和我说的吗?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是想要谁可怜你?” 良久,闻钦没听到一句回应,有些生气地转身准备离开,来医院算是她今天做过最错的决定。 她不想原谅闻叙了。 刚往前走了一小步,闻钦就感觉到阻力,微风顺势灌进她的衣服里,扑到她的背脊上,竟让她起了一背的鸡皮疙瘩。 她转头,看见闻叙的手指勾着她的衣角。 “那你有可怜我吗?”闻叙终于肯抬起头,和她对视,“因为我的存在好像总让你生气,所以道歉变成了我的口头禅。事实上,我的确有很多对不起你的地方,这些日子没能和你传讯息,肯定让你担心了吧。” 末了,他又添了一句:“本来在你眼里的形象就不大好,又被你看见狼狈的模样,我不好意思。” 虽然撇着嘴,但闻钦还是坐回原位:“我才没有担心你,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们小钦真的很厉害,成功把我从坏人手里解救出来。”他摸摸闻钦的头,“原谅我吧,不管是谁,被喜欢的人看见这种模样都会害羞的。” 闻钦像避嫌一样拍开他的手,支支吾吾地说:“你、你又在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我喜欢你啊。”闻叙瞪着湿润润的眼睛,看起来很无辜的样子,“难道这个也要说对不起吗?” “我是你妹妹!” 闻叙浅笑,“可是我从来没叫过你妹妹。” “你是我哥哥!” “你也很少叫我哥哥啊,上次还是——” “疯子。”闻钦上前捂住他的嘴,明明说好了不提这件事的。 “对啊,我就是……”闻叙甩了下头,咳了两声,不出片刻,他突然开始浑身抽搐起来。 她只是随口一骂,没想到一语成谶。 闻钦吓得慌神,手忙脚乱地压住他的肩膀:“闻叙!闻叙!” 这两声并未唤醒闻叙,她才注意到他不正常的体温,有些懊恼地啧了一声,她抽空按下床旁的呼叫按钮。 不出一分钟,病房外传来了脚步声。在推搡间,闻钦被挤到外围,她亲眼看见,好几个护士一起压制他的四肢,预防他乱动,随后不知道医生给他注射了什么,他渐渐平静下来,躺在病床上,安静得似乎刚刚什么也没发生。 医生朝闻钦比了个手势,她了然,跟着医生走到门口。 “医生,刚刚那个是什么情况。”闻钦说话期间看向好几次观察窗。 “是易感暴乱,刚刚已经给他打了镇定剂了,大概要明天才能清醒。由于患者之前被注射了很多不知名药剂,导致他的性激素水平紊乱,等身体机能运转,自行消化就会好了。” “性激素紊乱这会对他的身体什么影响吗?他不会得什么绝症吧?”闻钦着急地问。 “你放心,就是一些生殖方面的问题。” “什么?” “就比如性欲下降、生殖功能异常这类的。” “哦、哦哦,谢谢医生。”闻钦听着,耳根有些发烫。 医生交代完注意事项后就离开了,闻钦最后看了一眼睡得安稳的闻叙也悄然离去。 走出医院时,已是黄昏,闻钦这时才注意到光脑上陈宁传来的简讯。 【陈宁:队长,门口有记者要采访。】 【闻钦:让程尚去。】 【陈宁:她指名点姓要你去。】 闻钦皱眉,还是回复了,知道了,正在回去的路上。 “好久不见。” 闻钦刚进会议室的门,便听到了一声熟悉的问候,有些惊讶:“谭钰?” “是我,没想到我们还挺有缘份的。”谭钰爽朗地笑道。 据谭钰的自诉,她是在“毕业旅行”中,偶然遇到了恶性事件,却被当地政府威逼,禁止传播“谣言”。她一怒之下偷拍下来,幸运的是还真让她找到了一家小报社,愿意替她报导。自那以后,她游走于各个城市,竞走在各类恶心事件的第一线,惩恶扬善。 “都是生活所迫嘛,干我们这行的真的好累。” 虽然听着谭钰的抱怨,但这和她之前对于军校的态度截然不同,她真的找到自己的热爱了。闻钦在心里为谭钰感到高兴,又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处境。 人人都称赞闻钦能干,是军队的未来之星,她有时会在表扬中迷失自己,然后肯定总自己天生就适合走这条路。 事实却又并非如此,她常常会觉得自己矛盾。只有她自己知道,面对群众殷切的目光、无脑的吹捧,她是无动于衷的,甚至会被压得喘不过气。 这条晋升之路,满是鲜血和汗水,她没有那么大的本领能够解救所有人,如非逼不得已,她根本也不会踏上这条路。等她再想回头时,身后一直为她举盾的人已经不见了。 自私大概是一脉相传的,耳濡目染下,她也学会了闻叙的自私。 然而当自私的她在见到闻叙的时候,竟有一刻让她感觉自己真的成为了他的救世主。 蛋挞?乌龙茶 在返航之前,闻钦又去了一次医院,去的路上她一直在心里强调,这次主要是带着谭钰去做采访。 看来今天闻叙醒得很早,他安静地躺坐在病床上,和昨天进入暴乱的他完全是判若两人,当然很大可能是因为他修剪了头发和胡茬。闻钦也就毫不客气地推门而入,招呼着谭钰和程尚进门。 “小钦,你来啦!”闻叙的声音顿了顿,“这位是?”他又看向谭钰身后的人,语气僵硬,“你怎么在这?” “这位是谭钰,是一名战地记者,听说你是获救人质,想要对你进行一些采访。”闻钦不满地回答,看向程尚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 程尚同闻钦传了个安慰的眼神,对着闻叙说:“怎么说我们也是朋友,来看看你不是很正常吗?” “你特地从威亚星跑到这里来?” “你不知道吗?我是闻钦唯一的副官呀。”程尚微张双唇,“啊,我好像忘记告诉你了。队长你也没告诉你哥吗?” “都不是一路人,有什么好告知的。”话毕,闻钦随即看向一旁被忽视的谭钰,却发现她好像没有展露不悦的情绪,反而是一幅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一段不大好的记忆浮现在闻钦脑中,之前就是她帮闻钦保守住兄妹之间的秘密。 闻钦硬着头皮又说:“你们先采访吧,我和程尚在外面等着你们。” 出了病房,闻钦深呼一口气。辩解的时效早就过期了,这就导致在谭钰面前,她和闻叙的任何举动都会带上异样的味道,她有些招架不住。 “你别在意,闻叙他人就那样。”闻钦缓了一下,转头安慰道。 “没关系的,你不用为闻叙解释。”程尚的表情有些纠结,“你和闻叙和好了吗?” “怎么可能,我和他一辈子都不会和好的。”闻钦反驳得很快。 “……那就好。” 俩人背靠着墙,她们的相处模式,一直是程尚给她抛话题,很少有现在这么安静的时候。闻钦也无心去想这些,此时她正在抠着手指,时不时望向房门,她有些担心闻叙和谭钰的访谈,闻叙会不会暴露什么、她们会不会讨论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深陷沉思的她自然也没有注意到旁边程尚一直注视她的目光。 访谈的时间比闻钦预期得要短,不过十几分钟,她和程尚又回到了病房。 “你怎么还没走?”闻叙说。 豪不客气的语气,让闻钦感到奇怪,他们不是好朋友吗?闻叙为什么这种态度,同时她又有点难堪,就连她自己都无法解释。 大概这是一种看见熟人装腔作势的尴尬感,闻钦心想。 “你吃枪药了,说话这么冲,人家好心来看你,你却赶人家走。”她斜睨了闻叙一眼。 可能是因为战地记者的职业素养,谭钰站在病房的边缘,将她们叁人同时收入眼底。她明确地捕捉到,程尚看着闻钦的目光逐渐变得黯淡。她的视线在她们叁身上来回穿梭,心下了然。 “我这不是已经没事了嘛……”闻叙顶嘴,又不服气地小声嘀咕,“谁知道他是为谁来的。” 闻钦离得近,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但是碍于情面,她还不能质问闻叙,只憋出来一句:“你真是不可理喻。” “哎呀,和气生财,兄妹俩好不容易相见,就别吵架了。”谭钰是唯一知道这对兄妹关系的人,很自然地替她们打起掩护。 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闻叙,你这莫名的火气,我可以问问理由吗?我还以为我们是好朋友呢?” 一贯和颜悦色的程尚竟然也开始呛声,闻钦诧异,难道是因为同性相斥吗,可是她和谭钰怎么相处得好好的。 还是说男性本身就是容易起纷争的群体。 “这么多年只做到一个副官,程尚,只能做到这种程度,我劝你放弃吧。”闻叙也不甘示弱。 如若不是闻钦了解程尚心意,肯定察觉不到闻叙话语里的阴阳怪气。她紧张地朝谭钰看去,希望谭钰不要看出什么破绽,结果却看到谭钰一脸戏谑地看着她,她难为情地转回来,避开谭钰的对视,反而更显得她掩耳盗铃。 “那这些年你在哪呢?一个人躲在这种偏僻星球,然后被关在铁笼里当试验品?”程尚出言不逊地回。 闻钦皱眉,在她看来这并不是一件可以用来调侃的事情,低声怒吼:“程尚!” “算了,是我不该来这里。”程尚最终还是对闻钦柔声下气,转头面无表情对着闻叙说,“闻叙,你最好能够分清自己的感情。” 闻钦望着程尚决绝离去的身影,莫名觉得这将会是唯一一次他在她面前展现刻薄的模样。她有些放心不下,想要转身追去,衣角再次被同样的方式拉住。 “你也要离开我吗?”闻叙也开始低声下气。 分明是他一手造成的局面,他竟然还厚脸皮地朝她卖可怜,闻钦颦眉,却也把刚刚追出去的念头打消了几分。 “呃,我也该走了,就不打扰你们兄妹叙旧了。”谭钰拍拍闻钦的肩膀,“我会目送程副官安全回去的。” “谢谢你,有空我们再联系。”脱口而出的瞬间,闻钦觉得自己成长不少,她也学会了那些与人周旋的话术。 吵闹的病房瞬间安静下来,闻钦却诡异地笑了。小时候她们俩被母父抛弃,长大后她们俩被朋友抛弃,无论怎么样,她身边总是只有闻叙一人。 血缘就像锁链,紧紧把她们缠绕在一起,她的不断挣扎只会让链子越缠越紧。解脱的方法很简单,当闻叙不再爱她时,这根铁链自然会松懈几分,让她得以喘息。 但是她在缺氧的环境下生存了太久,已经忘记要怎样进行呼吸,在这种情况下她竟然产生了不安感。 “你非要把这件事弄得人尽皆知吗?” “对不起,我没忍住。” 闻钦嗤笑一声:“又开始了,你只会对我示弱吗?但凡你刚刚语气不那么强硬,都不会闹得这么难看。” “不说话?那我和你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今天是我返航的日子,我们以后再也不见。”闻钦作势起身。 “不要走,都是我的错。”闻叙慌忙地爬起来,拉住她的手腕,“是我太畏头畏尾,才会时常对你示弱,用以换取你的同情心。” “我明明有在努力克制了,但是看见程尚在你身边,我还是忍不住起了妒心。以前我就以对你好的名义,强行把你锁在我身边,没想到这几年过去,我没有一点长进。” “我知道我的爱违背道德伦理,甚至被世人唾弃,我不能连累你,所以我逃跑了。我以为远离你,我的心就会冷静下来。刚来到这里的第一个月,我转侧难眠,吃什么都没胃口,起初还以为是水土不服,可几个月过去,我仍然没有适应过来,我就知道我错了,是我不能离开你。” “靠近你,你会痛苦;远离你,我又会煎熬,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他的眼眸渐渐攒起水雾,“被囚禁的那两年,每隔几日就会有不同的药剂打入我的身体,我真的好痛。但是一想到你每隔叁个月也要靠打抑制剂隐藏身份,我更痛了。” 他抓着闻钦的手,放在他起伏的胸口上:“有时候我在想,我死了,或许你就不会再痛苦。可当我再次睁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又觉得自己命不该绝。” “我心怀不轨、我鲜廉寡耻,我无法克制自己的欲望,但是我也想光明正大地爱你,可是我每次的主动都会换来你的退后,我真的没有办法了,小钦你再救救我,好不好?” 手心是他疯狂跳动的心脏,手背是他掉落的滚烫泪水,闻钦进退两难,不愿被闻叙看到她咬紧下唇的模样,她转身:“你真的好卑鄙。” 卑鄙到用自己的伤痛来换取她的同情。 “对不起,小钦……” 她感受到闻叙试探般拥她入怀,她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干脆一动不动。没想到她这举动像是增加了闻叙的自信,他轻柔地从背后抱住她,把额头抵在她的肩膀上。不久,肩膀上的衣料被浸湿,冷意渗进她的肌肤里。 “什么都是你以为,你以为我想救你吗,这都是我的任务,是我的迫不得已。”闻钦几乎是把她能想到的狠话全倾诉出来,“早知道有你,我就不救了,反正我早就不想干了。我巴不得你死掉呢,你都不知道这四年我过得有多舒服……” 闻叙蓦地和她拉开距离,打断了她的话,强硬地按住她的肩膀,将她翻了个身,于是她们对视,他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热切,“我以为当军人是你的梦想?” “你有病吧!如果不是因为你——”闻钦意识到自己好像在服软,紧闭双唇。 “因为我?你难道是因为我才进军校吗?” 在闻钦看来他就是昏了头,竟然忽略前面她的那句辱骂,在意后半句话,她分明就停下来了的。 “难道我们一直在误会彼此吗?”他笑了,蓄在他眼中的泪水,随着眼皮的挤压溢了出来,“是我太傻了,我还以为这是你的梦想,所以我也选择了这条路。” 语言系统在此刻出现故障,闻钦一直以为是闻叙要和她竞争才会进军校,所以她更加痛恨闻叙四年前的“离经叛道”。如若不是她今天的口无遮拦,这个误会可能会让她们渐行渐远,她莫名有些后怕。 “也就是说,我们俩一直都在为对方着想。”闻叙激动地再次拥她入怀,“谢谢你的口是心非,也谢谢你的勇敢,弥补上我的怯懦。” “我才没有。”闻叙趴在他的肩膀,闷声回答。 闻叙轻笑:“好,那就是我一直在为你着想,那么,小钦愿意接受我的照顾吗?” “这难道不是你应该做的吗?” “当然,从出生起这就是我的职责了。” 甚至不用看,闻钦已经能从闻叙的语气里感受到他的喜悦。随后她感觉到闻叙收紧了他的臂膀,她有些喘不过气,狠狠拍打他的背,掌心下的棘突就像仙人掌的刺一样,扎在她的掌心,她不再拍打,而是从上而下顺背,低语:“松开点,我又不会跑掉。” “我不!我才不会再让你溜走。” “你有病!都说了不会了。” “对啊,我就是有病,离开你我就会死。” “那你死掉算了,反正我讨厌你。” “没关系,我爱你就够了。” “……” 闻钦并不太分得清爱的界限,教科书告诉她,爱分叁种,亲情、友情、爱情。她开始把熟人对号入座,她感谢闻黎的生育之恩,她们是亲情;她感谢程尚的真诚关怀,她们是友情…… 那么闻叙是什么? 人的感情是复杂的,她以为闻叙是她痛恨的对象,却在被他抱住时生不出一点排斥。 看来教科书并不全面,她与闻叙的纠葛,单单用亲情或爱情来概括,都过于片面。亲人之间是不会像她们一样进行标记的,爱人之间是不会像她们一样流着相似的血的。 恨和爱并不是对立的关系,它们相辅相成,恨也不是无厘头的,她认为的恨,其实是她的在意。 往后的岁月里,闻钦仍然会时不时怀疑闻叙爱她的真实性,但她愿意慢慢接纳他,直到他给足她安全感。 蛋挞返航遭受偷袭 腕间的光脑不停震动,闻钦这才从怀抱中抽身。 【程尚:你还没回来吗?】 【程尚:要到时间了。】 …… 【程尚:算了,我给你留了一个逃生舰,汇报时,我会帮你想好理由的。】 无故脱队一定会受到责罚,闻钦自然清楚这点,她却并不慌张,她发现更要挂心的事情,回去之后该如何和母父坦白,她需要想什么理由呢? 其实不在意外人的看法是假的,是闻钦的畏怯,让她产生自我保护机制,只有她欺骗了自己,大脑才会被欺瞒住,把这个优点信以为真。 不然她不会囿于长辈的称赞中迷失自我、不然她不会在被害者家属眼中的殷切感到压力,不然她不会在意母父对待她与闻叙的看法。 就算把闻黎和方怀远称作为母父,闻钦照样不了解她们,她无法相信口头上的承诺,那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他怎么还不死心。”闻叙在旁边嘟囔。 究竟是她想太多,还是闻叙头脑简单,竟然纠结这种细枝末节,她白了一眼闻叙:“程尚作为我的副官,关心我很正常!” “我就不信你不知道他对你的心意!”闻叙赌气般关掉聊天框。 她当然知道程尚的心意,她一直对他感到愧疚,不过也是程尚也告诉她,让她不要感到压力。 程尚是个聪明人,今天最后的那句话肯定是察觉到了什么,但她竟然在可耻地想,他和谭钰的态度算不上厌恶,这是不是意味着她与闻叙的可能性大大提升。 目光往下移,还有一个人给她发了讯息,点开后发现是杨虹每个月的转账。 是闻钦四年前救助的一名Omega,听说杨虹真的进入了联邦政府工作,如今的职位还不小。算算日子,欠款应该早就还完了才对,这次是她多还的利息吗? 果不其然,闻钦看到她的下一条讯息。 【杨虹:谢谢你当初的借款,虽然已经全部偿还了,我还是过意不去,以后如果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来找我。】 闻钦眼笑眉舒,不得不说杨虹的讯息缓解了她的忧虑,转头对闻叙说:“你跟我回去吧。” “真的吗?”闻叙的眼中带着点点星光,仿佛在表达他的期冀。 不可否认,闻钦过去的日子虽然在恨他,仍旧对他有所关注,他这一眼就让她洞察到他的内心。 “事情总要有个交代。”闻钦想明白了,与其逃避不如面对,丢失多年的宠物也得要重新上个牌呢。 希望她曾经的善良,可以带给她好运。 俩人收拾完从医院出来,又马不停蹄地赶往逃生舰的停落点。停靠点距离鎏金矿很近,四周环山,遍地黄土泥沙,荒无人烟的样子,更显得逃生舰孤零零的。 闻钦扫描过瞳孔后,舰门自动打开,由于是用来逃生的,空间不大也不小。角落头有一堆军需物资,她猜想大概是程尚替她留的。 让她又产生一丝愧疚,回去之后,她便和程尚说清,好好为她们暧昧不明的感情做个了断。 逃生舰收起起落架,高度逐渐上升,连亘的山体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浩瀚无垠的宇宙。闻钦在作战中经历过无数次的星际飞行,唯独这次她静下心来欣赏窗外的风光。 在地表上小到闻钦用指尖就能遮盖的星星,现在放大了数亿倍从她身旁掠过。在宇宙中几乎所有东西都是沧海一粟,她生出一些勇气,那么宽广的宇宙能容得下万物,又怎么会容不下去一对相爱的兄妹呢? 自动航行模式开启,闻叙无所事事,解开安全带,蹲至她的面前。 “无论结局如何,我再也不会放开你的手了。” 话语和温暖一起落在她的手背上,那颗在宇宙中漂浮的心终于被牵引回来,闻钦反握,另一只手下意识抬起,悬在半空,又不知落在何处。 闻叙主动把头移至她的手下,用头发轻蹭。 “我知道的。” 闻钦是一本难懂的书,好在闻叙已经摸清门道,不用去在意她描写的内容,因为她的回应早已给出他答案。 她们会一起面对所有问题。 起航的路程大概花费了二十个小时,返航怎么说也不会比这更短。闻叙贴心地将闻钦的座椅调整至平躺,见证她睡着后,才返回自己的位置。 当没人说话时,舰仓就变得异常安静。在她们长达四年的军校生涯中,有那么一节课,是教她们如何把动作放轻,甚至涵盖了调整呼吸声,目的是避免打草惊蛇,从而一招制敌。 那么此刻微弱的呼吸声是谁的? 瞌睡感被一冲而散,闻叙瞬间打起精神,起身再次走到熟睡的闻钦身边,他故作玩笑捏住她的鼻子。 呼吸不畅的闻钦被憋醒,睁眼就是闻叙的放大的一张脸,她毫不客气地骂道:“你有病啊。” “我睡不着,你也别睡了,陪陪我呗。” 闻钦瞪了他一眼,抓住他的手腕狠狠一拧:“欠揍就直说。” 他并没有掰开她的手,反而另一只手盖在她的手臂上,没有规律性地点了几下,他在用密语给闻叙传递信息。 [有埋伏。] 闻钦目光凝重,语气轻松地说:“下次不会再这么轻易放过你了,睡觉吧,醒来就到了。” 不出片刻,俩人都躺着假寐,就等暗处里的埋伏出手。 她们真的很不会隐藏自己,闻钦暗自腹诽。 一阵风至上而下袭来,闻钦立刻有所反应,虽然蒙着面,但她还是分辨出了这是一位女孩,不容她多想,身体的战斗意识已经替她制止了女孩的举动。 “你是什么人?” ——— 晚上九点还有一更,这个故事也就快结束啦 舰艇失事 女孩没有因为偷袭失败而放弃,另一只手狠狠地握紧拳头挥下来,闻钦见状,一个翻身,安全带早就被她悄悄松开,并没有阻扰到她的心动。躲过拳头,她动作利索地站起身。 女孩虽然和闻钦的身形相似,但是几番打斗下来,女孩逐渐体力不支,闻钦看准时机,将她反手擒在身前。这才有空朝另一个小战场看去。闻叙刚刚出院,更何况还被关了两年,身体素质早已不胜从前,落了下风。 虽然很不想这么做,闻钦还是用手臂钳住女孩的喉咙,厉声说:“放开他。” 正在和闻叙打斗的男孩转头,顿了一下,立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膝盖抵在闻叙的背上,将他压趴在地上:“你也放开她。” “你好像没有说这话的权利,”闻钦收紧了手臂,女孩忍不住发出嘶嚎,“你觉得谁更快。” “放开我妹妹。”男孩冲过来的速度很快,直冲她的命门。 闻钦不得不松开女孩,躲避男孩的攻击,女孩只是咳了几声,又立刻加入战斗中。她不仅要一对二,还要分心闻叙的身体状况。见他一动不动地趴着,闻钦的招式愈发犀利,打得俩人节节后退。 一个飞踢将男孩踹飞,撞在舱壁上,舰体随之晃动起来。女孩被她逐步逼到贴近舱壁,闻钦还是收敛了力气,只是将她反摔,手臂再次抵住她的脖子。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闻少将,这么快就把你的功绩忘了吗?” “逃犯?”闻钦皱眉。 女孩情绪失控:“你才是坏人,把梅姨抓走!害得我们家破人亡!” 稚嫩的谴责让闻钦失笑:“我什么时候杀人了?” “梅姨被抓走了!判刑肯定是板上钉钉,你这个杀人凶手!” “我要纠正一下,是你的梅姨触犯联盟律法,我身为军人,将犯人缉拿归案是我的职责。” “梅姨救了我和哥哥,她是个好人。”女孩红了眼眶,“是那群人以我和哥哥作为要挟,梅姨才无法从那个强盗窝脱身的。” 女孩眼里的坚定快要把她所知的真相打破。可是据闻钦所了解的情况来看,事实和女孩说的大相径庭。 她口中的梅姨才是这群强盗的领导,暗地和3422星政府勾结了许久,在没发掘鎏金矿之前,一直在倒卖基因增强剂,获救的人质便是被他们用来进行实验的小白鼠。 闻钦并不是人工测谎仪,但有些拙劣的谎言是能一目了然的,诚然女孩的态度很笃挚,她并不觉得女孩在信口雌黄。 “无论事情的起因如何,犯罪都是不应该的。”闻钦叹了口气,“你们能顺利逃走,梅姨肯定没少帮你们吧,又何必自投罗网。” 涉世越久越能体会到所有事物并不是非黑即白的,就算是闻钦讨厌的大伯也会在幼时陪着她在府邸里玩抓迷藏、即使是破坏了无数家庭的犯罪头目,也没人保证她不会心疼漂泊流浪的孩子。 “你怎么能说得那么轻飘飘,那是一条人命!” “那群强盗把人质用来实验药剂,她们就不是人命吗?”闻钦心里涌上无名火,和一个心智不成熟的孩子争论什么。 “那不是他们干的,以他们的胆子,顶多抢点钱。” “你就能保证摆在你面前的就是真相吗?”闻钦注意到身后的微弱声响,身体比脑子提前一步做好准备。 微风往往会透露很多信息,比如现在有人冲到了她的身后,她却没有作出举动,她愿意给他一次机会。直到背后传来闷哼声,她转身看见闻叙捂着脸跪在她面前。 从闻叙的腿缝中,她看见有好几根红线坠落,在地上汇聚盘成一团,剩下的被他的身躯挡着,她看不真切。 “哥哥!” “闻叙!”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闻钦跑到他的面前,原来线头起源自他的眼睛,如染料鲜艳的红色几乎要将他的脸完全覆盖。 即使闻钦从未表达过她的不安,闻叙还是用他的方式弥补了她的安全感,只是这代价有些血腥。 他用另一只完好的眼睛朝她微微一笑:“你没事就好。” “你不放过梅姨,我、我也不会放过你丈夫的。”男孩将女孩揽在身后,手里还握着滴血的小刀。 此刻男孩说什么都是在火上浇油,她的眼眸好像也被染料上色,她怏然地说:“可以,那我送你们去见梅姨。” 经过专业训练的闻钦,怎么会打不过普通人,很快兄妹俩被闻钦逼到角落,女孩的腰被台面硌得生疼。闻钦才不管那么多,攻势依旧凶猛,男孩一直挡在女孩身前,拳头全落在他的身上。 “你不要打了,不要打哥哥了。” 打斗声并没有因为女孩的阻挠而停止,推搡间,她失去平衡,手下意识撑在台面上,按键音让闻钦回过神。 不出一秒,逃生舰猛地拐弯往某个不知名星系直冲,由于速度太快,闻钦被迫后退几步,缓过神,她冲到前面,在驾驶面板上一通操作,终于恢复正常速度,但逃生舰此刻已经冲破大气层,隐隐约约能看见地面的缩影。 男孩很擅长背后偷袭,刀刃抵在闻钦的后颈:“你不要污蔑梅姨。” 闻钦略微侧头,感到皮肉被划开一道口子,刺痛感竟让她感到莫名的兴奋,她的血正在与闻叙的血进行融合,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沸腾了起来。 “假设她真的像你们口中的善良,你又怎么会担心她被判处死刑,其实你自己也察觉到了吧。” “闭嘴!” “被我说中了吗?你以为你和妹妹赖以生存的资源,是怎么获得的?”闻钦勾唇。 男孩发出闷哼,随后束缚感消失,闻钦还未转头便被一个怀抱搂入怀中。 “没事吧?”他的脸已经看不出什么肉色,闻钦仍然从中看到了他的关心,她点头示意没事。 窗外的景象越来越清晰,舰艇正在自行降落。 对面的兄妹也互相搀扶着起身,两行清泪挂在女孩颊侧:“哥哥,她在骗我们是不是?梅姨不是那种人是不是?” 男孩低下头,不敢应答。 舰艇平稳降落,闻钦着急闻叙的伤势,已经牵着闻叙的手走到了门口。刚踏出一脚,她觉得有些不对劲,那对兄妹还没处理。她折返回来,将兄妹俩捆在一起,扔回那个阴暗的角落,在这过程中,俩人不但一言不发,也不为所动。 “别再想逃跑了,我会亲自送你们去见心爱的梅姨的。” 闻钦抬头,瞥到从舰窗外的天色见亮。 早晨是通勤的高峰期,奇怪的是空中看不见一架飞行器,几乎人人适用的都是朴素的交通工具,甚至街道上还有人步履匆匆。 这里是隶属于撒诺主星的2085星,经济十分不景气,星球上的所有建筑像延续了旧时代的怀旧风,空气里反复弥漫着一股醇厚的土腥气,人的视线都变得昏黄。 大楼上悬挂的屏幕,贴心地播放着通勤的背景音乐。 “插播一条晨间星讯,今日凌晨在本星的西杜湾发现一架坠毁的舰艇,搜救人员赶到现场时,舰艇已经焚毁,据悉乘坐人员是威亚星今年刚晋升的闻钦少校与其亲属,事故原因仍在进一步调查中,如有最新情况,将及时公布。” 解脱 距离闻钦出事的第叁年,谭钰重新踏上了这片土地,如若不是有人所托,她肯定是不愿回到威亚星的。 公共飞行器只能停靠在别墅区附近的站台,剩下的路还得由谭钰亲自走过去。 “下次再也不答应弗兰卡了。”谭钰边走边埋冤,大概在半小时后,她终于抵达今天的目的地,伸手按过门铃。 “请问您找谁?”一道很温和的声音响起。 “我找闻黎女士,这里有一封她的信件。” 闻黎只在古书上看过有关于书信来往的记载,没想过有一天她也能收到一封手写信。闻家很少有人造访,闻黎不得不提高警惕。叁年前,她的孩子们就是被逃犯埋伏杀害的。 思之于此,溢出无数眼泪的眼眶又湿润起来,像是永不干涸的河流,在她眼窝下方与鼻梁的中间凹陷处,逐渐形成一个小水潭。 自舰艇失事后,闻黎常常把自己困在房间里,以往是为了她的丈夫,现在是为了她的孩子。她时常哀叹惋命运的残忍,她的孩子们和丈夫像极了硬币的正反面,它们同时存在于世间,却永不能相见。她又觉得这是上天给她的惩罚,她终于体会到了兄妹俩幼时的孤独感。 闻黎把信件在手中左右翻转,面上并没有任何关于寄信人的信息。反倒是信件封口处的火漆散发出阵阵清香,不禁让闻黎放松几分警惕。 她动作轻缓地揭开火漆,不想破坏这稀有的手写信。 「致亲爱的闻黎女士: 相信您见到这封信,一定会很惊讶,不过我们会替您保守住这个秘密,绝不会破坏闻黎女士在我们心中优雅的印象。 首先很抱歉,这封信在星际中遨游了那么久,才传递到您的手上。在此之前,希望您不会伤心太久,那不会是我们想见到的画面。诸多原因,我们无法亲自来拜访您,但是你要相信我们会在远方深深思念您。 接下来说点心里话,以前我的确有怨恨过您,为什么一门心思扑在方怀远先生身上。我仍旧会想起幼时我因为害怕打雷,哭着去敲您的房门,你却把我拒之门外,最后我只能去找埃蒙获取安全感。后面埃蒙告诉我,他时常隔着门扉,听见您的啜泣声。 我才知道害怕打雷的不止我一个人。 我释怀了,也不怪您了。任何一位母亲都应该拥有赦免权,在我这里,您也一样。我终于明白母亲只是您的另一重身份,我们现在更希望您能重拾闻黎这个主身份,以自己为先。您也无需为我们牵挂,可以告诉您的是我们都很好。 目前为止,您所做的一切都已经足够偿还幼时的空缺,我们扯平了,您不用感到内疚。 还要感谢您在我出生的前一年诞下埃蒙,不然我大概是熬不过那个漫长又孤独的童年。 说到埃蒙,我也同样怨恨过他。我曾经因为一隅之见,认为您们爱他胜过爱我,我也曾傻乎乎地和他争个“你死我活”,但是您知道吗,当他奄奄一息躺在我面前时,我还是救下了他,我想我大概是不愿意他死亡的。 我一直不愿意承认,我爱他的占比早已胜过我恨他的占比。从他身上我学到了很多,现如今我也能流利地给您致歉。 对不起,辜负了您们的信任。我和埃蒙在一起很幸福,我不奢求得到您们的支持,只是为了将这份喜悦分享给你们。 (在说完我原谅您之后,再说这句话有些道德绑架,是不是?好吧,前面的部分是埃蒙强烈要求我那样写的,这段是我趁他不注意时悄悄添加的。我当然希望得到您们的祝福和支持,毕竟除了埃蒙,您们就是我最亲密的人了。我都不怪您了,拜托您也不要怪我了,当然怪埃蒙可以。) (对了,还有请原谅我们无法陪伴在您身边,看在以前的份上,您应该也能理解的,对吧。) 还是诸多原因,这封信只能是一个单向箭头。为了我和埃蒙的安全,麻烦您阅后即焚。 最后,祝您余生幸福,当然还有方怀远先生。 您的弗兰卡。」 火焰张开猩红的大嘴,从食物的边缘开始蚕食,不出五秒,它便全部食尽,似乎为了表现出已经餍足,它甚至打了一个饱嗝,灰色的烟雾从它的口中呛出,最后不甚满意地吐出黑灰色的消化物,仔细分辨还能看出原本的模样。 “原来你也有会调皮的一面,是我太不了解你们了。那就照你说的吧,我们扯平了,还有祝你们得偿所愿。” 低语随着消化物一同被倒进垃圾桶中,再无生息。 闻黎小心翼翼地把火漆放进口袋里,擦拭眼角的泪水,面带微笑地向书房里的方怀远走去,走向她的新生活。 谭钰送完信件之后,还约了程尚在一家咖啡店见面,前些日子他缉获了一群贩卖妇女的犯罪团伙,她没赶上现场,只能从他这里得到第一手材料。 肉眼可见,程尚变了很多,他依旧风度翩翩,但多了一分冷冽,语气淡淡的:“好久不见,谭钰。” 说完他顿了一秒,大概是抚今追昔,他失落地垂下眼眸。 “好久不见,听说你升职了,恭喜你。”谭钰饱含深意地看着程尚。 “谢谢,一会儿我还要回军队,麻烦速战速决。” 应程尚的要求,谭钰捡了一些最为主要的问题进行采访,整个采访过程不超过五分钟。 他礼貌地抿了一口咖啡,朝谭钰颔首:“那么我先走了,有缘再见。” 谭钰没有第一时间挽留,当程尚快要走到门口,她才慢悠悠地说出她烂熟于心的台词:“既然已经从小黑屋里逃出来了就不要再停滞不前了。” 房间安静下来,随后沉重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是程尚折返的声音。他双手撑在桌子上,杯子里的咖啡被他吓到,一小部分逃窜到茶碟中,还有一些溅在他的手背上,但他没有在意,只是死死盯着谭钰,急切地询问:“谁告诉你的?” “相信你不需要精神寄托,也可以过得很好。”谭钰面不改色地接着背。 “她还活着,对不对!”他的呼吸急促,几乎快要盖过店里播放的音乐。 谭钰庆幸还好定了一个包厢,不然程尚当众发疯的样子明天就要登上星讯头条,她可不希望娱乐新闻的热度盖过她的新闻。 她敛去多余的情绪,面上还是一副从容的模样,起身绕过程尚。这回轮到她打开包厢门,微微侧头轻声说:“她说她累了,耽误了你这么久,她很自责,希望你能拥有自己的生活,成为自己的精神寄托。” 门被关上后,程尚失魂落魄地倒在沙发里,他望向天花板。 贪婪终于吞噬了他,在他有过将闻钦藏起的念头时,他就应该想到会有这样一天,这一切都是他的自作自受,他要为此付出代价。 头顶的吊灯是由两片云朵构成的,它们亲密地挨在一起,他想它们大概从生产初始就维持了这种形态,估计会持续到它们的报废。程尚平静地盯了很久,长时间的干瞪眼让他的眼眶溢出了生理泪水。忽然间,他苦笑出声:“真是栽在你手里了,如果这是你所希望的,我答应你。” 离开咖啡店的谭钰感觉浑身轻松,任务都完成了,她果断地买了一张车票逃离这里,前往车站的期间,她还不忘回禀任务情况。 【谭钰:一切搞定。】 【弗兰卡:谢谢啦,回来请你吃甜品。】 【谭钰:小心我把你们店吃空。】 【弗兰卡:随时欢迎。】 “笑什么呢?” “谭钰让你做好店被吃空的准备。”弗兰卡侧身,亮出聊天页面。 “那小子,你也叫她带话了?” “当然。”弗兰卡关掉光脑,听出埃蒙话里的不满,有些好笑,“总不能让他一直被蒙在鼓里。” “要是这些话就能让他死心,那他的喜欢也太廉价了。” “照你的意思,我要让他继续喜欢我吗?你早说啊,谭钰应该还没上车。”她忍着笑,又重新点开对话框。 “小钦!” “你怎么还没改过来,”她环顾四周,瞪了埃蒙一眼,“还好现在没顾客。” 埃蒙趁她没注意的时再次关掉对话框,再捏捏她的肩膀,讨好地笑道:“我下次一定记住。” 关于这个名字的由来,必须要回到叁年前的那个凌晨。 当时她们还没走多远,一股热浪将她们掀翻在地,随同她们一起倒地的还有飞扬起来的沙尘和从爆炸中心迸发的铁片。事故附近的地表的温度迅速升高,灼烧了闻钦的手掌,她踉踉跄跄地起身,顺带把闻叙也一并扶起。 当闻钦若有所思地回头,她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嗡鸣声在她的耳边环绕,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她的人生算得上循规蹈矩,不敢做出格的举动,总担心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而最严重的不过就是失去生命,可当死亡真正摆在她面前,她忽然松懈下来了。 这对兄妹用生命向她证明,作出选择其实不需要做过多的心理建设,顶多一秒的时间何必给自己添堵。 闻钦早该想到的,无论是那对兄妹最后的一言不发,还是角落里堆积的物资,是她疏忽大意了。 没等她继续责怪自己,一股黏腻又温暖的感觉包围她垂在身侧的手。她侧目望去,是闻叙用那只裹满了鲜血的手牵住了她。心里的杂念瞬间被抚平,躲回了内心深处。 她还不知道这对兄妹的名字,也不知道这对兄妹的长相,但她想她会永远记住她们。 有些时候死亡或许不是终点,而是解脱。 随即一个疯狂的想法就像野草一样,在闻钦脑里扎根,生命力顽强到她无法将它驱逐出境。 闻钦向它妥协了,她点开光脑的最近联系人,一番操作后,她无所畏忌地扯下肩章往正在燃烧的舰体奋力一抛,肩章瞬间被火苗吞噬,一切归于平静。 从火堆飘过来的烟雾熏得她眼睛发酸,她仰望星空,视线里是广阔无垠的天,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能够困住她的围墙了。 背后的舰艇被火烧出呲啦的尖叫声,像是在朝她呼救,她冷漠地牵着闻叙的手走了,在这段路上她的头从未有过转动。 托杨虹的福,从此以后联盟再也没有闻钦和闻叙,取代她们的是弗兰卡和埃蒙。 弗兰卡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天她会被幸运眷顾,她偶尔会惊恐,怕这是一场梦。幸好埃蒙会牵起她的手,告诉她,这是她种下的善念,自然她也能享受它开出的善果。 她值得这一切。 她终于不会再自怨自艾。 向往自由的人终获自由,这次她并不是孤身一人,她的身旁还有一个忠诚的保护者,他会带领她走出那个曲折的迷宫。 “麻烦帮我把那个也包起来吧。” 埃蒙顺着顾客的手指看去,是孤伶伶摆在橱窗里的蛋挞。 “抱歉,今日蛋挞已售罄,这盒是我留给我爱人的。” ———